花满溪定了定神,并不急着前往太医院,而是向云华郡主深深鞠了一躬,才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皇宫之外,已然大乱,百姓感染瘟疫,急需神草柴胡救命,您之前地位高,声望也好,应该知道,此物到底在不在宫内,若是在库房或者他处,我们会留下一些人照顾您,然后继续前进。”

    云华郡主沉吟了片刻,先问了一个问题道:“外面如今是何人主事?京城是否已经四分五裂?”大约可以算作“四分五裂之一”的花满溪犹豫了一下,感觉直说徐锦非造反了,委实是有点不像话。

    可惜无鸾不是个客气人,凤克蛇,几乎是天性,即便只是一支拐杖,也让这条大青蛇十分不舒服,扭来扭去地翻滚,可说是害怕,又说不上,花满溪看那蛇翻滚之间,竟然还有一丝拉撒娇的意味,好像只要无鸾允许,它就会扑上去,先把那截木头吞进腹中。

    无鸾看了那蛇一样,就老神在在道:“你们的皇帝已经,病的坏掉了,我们不是三皇子那一拨的,你愿意让开,谢谢。不愿意让开,丢出去。”他这话说的还有些磕磕绊绊,似乎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怎么才能显得客气一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云华郡主面色又苍白了几分,眼神凝在花满溪手腕的一串挂饰。此番前来,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自然尽可能地全身精简,花满溪那一串挂饰,是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既然已经决定造反,那也不必隐藏,正是以前昭王府邸的老物件儿。

    云华郡主盯着她,眼神渐渐沉了下来,最后却摇摇头,化作了一声苦笑:‘原来如此,竟然如此,除了昭王,应当也没有旁人,是我愚钝,不曾想到,他竟然还有后人,镇国公,当真是好手段。此事我若是说,皇帝没有什么错处,想来你们也绝不会认同。’

    床上的太皇太后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云华郡主看了一眼花满溪,便从容道:“自古以来,哪有长久的天下?我是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那么许多。我只知道,我前些日子入了皇宫,陪伴太皇太后,被困在寿康宫中,今日蒙你们搭救,来日必有一番答谢。”

    花满溪听到这回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云华郡主为人不错,秦百亭更是与她很有一点交情,如非必要,花满溪并不愿意跟她翻脸。

    既然有了一个初步的共识,云华郡主也不再问别的,而是揉了一下太阳穴,慢慢地回忆了一下。皇宫之中,奇珍异宝甚多,柴胡虽然号称神草,但一来没有什么观赏性可言,二来很难培植,也不必耗费心力。所以虽然是个宝贝,平时也很少有人注意。

    她在屋内走来走去,急切地思索了好半天,才犹豫道:“据以前一位相熟的太医令说,他颇为喜爱一些古怪冷门的药方,还有各种奇花异草,也许他才知道确切的位置和分类。太医院离此处不远,可是碍于这雾气,我们不能过去。若是派人出去探险,这里又只有几个纤弱宫女,不顶什么事。”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几位忠义大胆的宫女,自告奋勇出去一探,可惜没有一个回来的,云华郡主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命人撤回来,不要再随意行动。白日的时候,冒险走的稍远一些,还不要紧,一旦到了晚上,还得有人换着轮班,才能保证安全。

    皇宫的异变,并非一夕之间,云华郡主早有耳闻,各种怪异事端,只是皇宫自古恩怨深似海,她一个嫁出去的郡主,又何苦揽这些事来?她这才明哲保身,谁料今日,报应分明。

    云华郡主甩了甩头,撇去多余的思绪,把能知道的都尽量说了个清楚明白,花满溪留了五个人的小队,脚步不停,趁着白日的时候,尽量能多走一些路。虽然路上还是闹了一些不小的问题,比如她记得,去太医院只要走上一刻钟,可他们打转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摸到了一块牌匾。

    太医院的牌匾。

    按理来说,这些蜃虫既然有所顾忌,那么囤放大量药材和大夫的太医院,应该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可是这里空空荡荡的,甚至有很明显的搜刮和清理痕迹。花满溪心里一紧,暗道幕后黑手,恐怕已经有了提防,说不准,太医院还会是第一个遭受毒害的地方。

    众人小心踏入这块地区,内里仍有郁结不散的寒气,许多药架子,整屉整屉的药柜,还有高大的书墙,都被搅得乱七八糟,花满溪拾起一本一看,均是外面千金难得一求的药方。心疼也顾不上这个时刻了,无鸾抬臂一指,那青蛇如有灵性,飞速往前一窜。它叼着一个盒子过来了,里面空空荡荡的,勉强残留了一点香气。

    白无鸢接了过来,用力嗅了两口,又递给吉利,吉利点了点头,两人很快脸色也沉了下来,向花满溪摇了摇头。花满溪心里一沉,几乎有点想要吐血的冲动。她最不愿意如此无功而返,可是老天爷从来不那么轻易地给她想要的东西。

    她咬了一下牙,果断挥手道:“继续走。”

    无鸾正在抚摸那青蛇,青蛇十分躁动,似乎那点只剩了香气的盒子,对它来说也是莫大的诱惑,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安抚完了青蛇,无鸾才扭过头来道:“你还有其他线索?继续冒险走下去,我们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花满溪展开地图,指了一下藏书阁的位置,继而叹息道:“此处,青萝曾经同我言谈过,里面还有她的几位师父,均是博学多才,见识广博之辈,也许……”她说到一半,也有点心虚,因为之前叶碎得以从藏书阁下的水牢脱逃,可是有她的份儿的。

    虽然当时可能不知情,但事后,只要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也够花满溪喝一壶的了。而去藏书阁的目的,叶碎后来也明确地说过,是因为花凋这一族长期混血,所容易引起的各种隐疾。如今花凋也不打算娶妻生子,身体也还算康健,这个问题就可以暂时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