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个月过去了,VIP出科后便轮转到了病理产科,也就是江主任的科室。来到病理产科之前心里还是很忐忑的,大家都说这里都是病情复杂的患者,每天工作任务很大。而且有江主任在,提问,病例讨论,考试也是经常的。不过我来到病理产科后,正赶上轮转的人比较多,规培生有六个,本院新入的职工也有三个,写病历如果不抢的话,连病历都写不着。这里每天的早交班就像一个小型的病例讨论,普通产科都是住院医管床汇报病例,这里主治大夫也管床,前面的特殊病历都是由主治大夫汇报病例。在这里,规培生不仅管床,还要跟着去门诊,也能上台,锻炼的机会很多。有时候有特殊手术,主刀大夫还还会在科里呼唤学生,邀请参观。

    临床在本科是不分科的,内外妇儿精神病等都会学一遍,规培时就会分开专业。虽然我选择了妇产科,但这个科目好像远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广泛一些。尤其是在病理产科这里,孕产妇合并症并发症很多,不仅要处理产科问题,还要处理合并的内科问题,产科还有手术,又像是外科,一个妇产科,几乎包含了内科,外科两大科。我对手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一个是遗传从小晕针,还有就是在大学外科学考试中,操作考试每次都很差劲。记得有一次外科考试考的是刷手,进去需要把号码牌夹在胸前,要不然就扣掉一分。本来有点紧张,那个号码牌的夹子又是坏的,怎么也捏不开,最后掰断了也没弄开,一影响心情,中间漏了好几个步骤。最后考试结束,那个考官不屑地撇着嘴,“擦手你都忘了,连一个小夹子都能掰坏,真不是干医生的料子。”从那以后,看到器械都觉得它们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光,有手术机会我都会避而远之。

    胡云也在病理产科,来到科里我就被分到了她的组里。胡云看到我,嘴角露出一个坏笑。我也有一丝窃喜,毕竟跟她值班久了,更熟悉一点。

    这天的下午,科室里有些许的清闲,胡云在科里聊起了她的一些琐事,聊着聊着墙上的通讯器响起来:“有大夫吗!赶紧来3床,孕妇抽起来了!”

    语音刚落,我们几个呼呼地跑到病房里,到病房时,孙贤主任也到了门口。患者在床上抽搐着,牙关紧闭,护士已拉起了床挡防止孕妇下坠,心电监护、胎心监护仪已安置,主任进来时顺手把窗帘拉上,告诉我们这叫做减少光源刺激。“25%硫酸镁16ml,盐水20ml,静推6min!”主任的声音沉着冷静,护士随着指示操作,随着硫酸镁推入,患者渐渐安静下来。一旁的护士随着把氧气面罩给患者戴上,监护仪上的血压缓慢的下降,大于160/110mmHg,血氧饱和指数正常,胎心监护正常,“准备好拉贝洛尔!”主任一边看着监护仪一边说道。

    我小声地问胡云姐“不是抽搐患者得放开口器吗?避免舌咬伤。”

    主任听到,幽幽地说道:“那得看具体情况,牙关紧闭,就是把牙齿抠烂了也塞不进开口器的,而且已经咬的那么紧了,也咬不到舌头的。”

    我痴痴地点点头,第一次觉得临床中实践与理论差异。主任说完回头看着我,“使用硫酸镁必备条件是什么?”

    “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问道,“如果镁中毒,怎么处理?”主任见我回答不上来,笑道,“回去看书吧,经历过一次会记得更深刻。”说完嘱咐护士留置导尿管,又告诉下级大夫待患者稳定后准备手术。

    路过护士站,一位患者家属因为等待手术时间长跟一个规培生正在吵,态度很恶劣。孙主任过去挡在规培生面前,几句话就把家属摆平了。谈完手术就快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孙主任要上台手术,想要带一个住院医上台做助手,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想上台吗?”

    我顿时紧张起来,连忙解释道自己从没有上过台,估计这会儿连刷手都忘了。如果是其他大夫,可能会说既然没上过台那就以后练好了再上台,而孙主任却摆出了老师的威严:“那你总得有第一次吧,你总在下面怎么练习,手术是练出来的,没上过就从第二助手,或者第三助手开始,你完全不用担心会给上级大夫拖后腿,只要你的上级大夫足够强大,下面带个什么水平的都无所谓。”顿时,我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弥勒佛般的金光。虽然我在心里对他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的双腿胆怯的得还是不愿挪动半步。这时,胡云拍了拍孙主任肩膀,“孙老师,带我去吧,可以让季景当二助呀~”我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连连点头。主任见我那怂样儿,咂咂嘴,“行吧!”

    进入手术室,胡云拿着病历核对一遍患者信息,跟麻醉大夫交代这是一位高血压患者,液体量控制一下,然后帮麻醉师把手术床倾斜绑好袖带,她一边操作一边向我讲解,倾斜手术床是为了避免仰卧综合症,就是孕妇宫体增大,如果平卧时间长会造成下腔静脉受压,导致回心血量和输出量减少,血压下降。麻醉师打完麻醉后也会将床倾斜一下,待大夫开始手术时再正床。那位麻醉大夫还带着一个小大夫,也是我们轮转的规培生。麻醉师刚出门,患者的液体快要滴完了,巡回护士问那个规培生,“快滴完了,再挂什么液体?”

    那规培生想了想,说了句“不知道~”

    巡回护士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喃喃道:“哎~呀~还是挂瓶林格儿吧。”

    刷手完毕,开始铺单子时,那个巡回护士又临时上台做了器械护士,她一边递铺巾一边开始抱怨,“我刚刚问那个大夫挂什么液体,你猜她说啥,居然说不知道!”接下来其他护士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就是,一点都不配合。”准备完毕,开始手术,还没有正床,那个器械护士喊那个规培生正一下床,喊了一声“喂!”那个规培生正在填电脑上的麻醉单,似乎没意识到在喊她。其他护士也开始喊起来,

    “喂!”

    “嗨!”

    器械护士终于不耐烦地吼道:“坐在麻醉机前的那个!正一下床!!”这时手术室里变得嘈杂起来,那个规培生才意识到他们是喊自己,赶忙把床正好,又开始填单子了。手术开始,聚光灯在头顶照亮,那群护士还是不依不饶地在议论,说那个规培生是不是故意假装听不见之类的。

    孙主任突然大声呵斥道:“行了行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人家大夫没有名字吗,你们这样喂喂喂的喊!你们刚来手术室时没被老护士骂的躲到值班室哭啊~”孙主任说完,那群护士顿时语塞,都安静下来。监护仪有节律地滴滴的响着,银亮的器械叮叮得相撞,胎膜划破瞬间羊水涌出来,不一会儿胎儿娩出,响亮的啼哭声打破手术室略显尴尬的安静,我瞟了一眼台下的那个规培生,她的眼里似乎泛着亮晶晶的东西,不过转瞬便消失在她冰冷的眸子里。

    手术快结束时,主任还让我缝了两针。我颤抖的手勉强缝了两针,中途还掉了把持针器。器械护士气急败坏地哎哟了一声,刚要说什么,主任开口道:“掉的挺是时候,手术正好做完。不过这手得稳哈,无菌操作,不能老掉器械啊。”主任一开口,那个器械护士又把话咽了下去没再说什么。

    最近几天,科里的氛围很奇怪,连续好几天都是主任大夫们一下午没事干,但是一到下班的点就出点事儿。昨天是一个部分性前置胎盘的孕妇,临下班时江主任去病房看了她一眼,告诉她多下床走走,好自己生。孕妇就听话地沿着走廊来回溜达,大夫们听到后都不禁皱起眉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到了下班时间,孕妇开始大出血,胎心也不大好,江主任一声令下,就准备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