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北二百里,毛虎生率领断后部队与慕容令部正混战,毛虎生不敌且战且退,欲退守谯,谁知在近郊遇到走散的李悍部。两人当下合计,最终决定南下追赶桓温。

    桓温这边来者身份不明,不敢逗留,拖着疲惫的人马无奈继续向山阳奔走。马蹄声渐渐清晰,来人越来越近,桓温心跳越来越快,出征前,他幼子降临,取名玄,天玄而地黄,玄是谓天也。这是他对这次北伐所寄予的殷切希望。可如今!

    郗超和谢玄分别追随在左右,偶尔瞟见桓温被劲风吹得通红的脸庞,即使跟随已久,也猜不透他此时会想些什么。嘶喊声从后方传来,来的终究是追兵。

    混战中,一个手持双戟骑着白马的将军在阵中冲杀,一戟出手必定挑起最少三人,神勇无比,他透白的皮肤已被鲜血染红。胯/下白驹头戴银冠,亦是风神无比。

    在他左后方是一个骑黄马手持双锤的魁梧大汉,白面赤须,赤/裸上身,一锤一脑袋,直见脑浆迸出。两人勇猛非常,来势汹汹,一时间,晋军中无人敢挡,愣是让这两人在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这二人正是慕容垂新招揽的猛将悉罗腾和染干津。见此情形,桓豁、郗超、谢玄等将领拥护桓温疾走,偏将们极力稳住军心,迎战二人。只可惜,有去无回。

    染干津杀得眼红了,看着见了他犹如见到阎罗王一样的晋军哈哈大笑:“无胆晋狗,好生的腚,慢些扭!”

    说完将手中铁锤又是一挥,将一个掉头逃跑的小将领一锤打飞。那小将连惨叫声都只发出了半音,便飞出五米地,五脏六腑爆裂,七窍流血而亡。在小将领尸首旁有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睛,成功吸引了染干津的注意力。他用锤子指着他,挑衅着。

    这人不是什么将军,而是初上战场的火头兵,没错正是小梁。老梁正奋力拉扯着他掉头跑,染干津原以为终于有个有种的,结果还是跑了,骂了一句,打马上前就是一锤挥来,恰逢老梁回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扯,将小梁扯到了自己身后,就在小梁眼前,老梁圆滚滚的脑袋凹了一块。

    地狱之火若是能喷涌而出,你将看到,它和此刻小梁眼中的杀气是一样的。染干津并没有再次发起进攻,反倒是仰天狂笑,小梁随手抄起一杆长/枪,朝着染干津就是一/□□去。他身材算不上高大,看着不像天生神力,可这一枪速度极快。突如其来的进攻让染干津猝不及防,凭着武者的本能躲过了要害,但没能躲过这一枪,被伤了左臂。

    被激怒的染干津挥锤砸来,小梁脚下回旋收回往前的劲道,一个转身闪向右边,左手顺势拔起插在地上的长剑,抵挡他的攻势。镗~虽然挡住了锤子,剑身裂痕已现。小梁握着剑柄的左手虎口别震出了一个口子,来不及对疼痛做出反应,面对横扫而来的另一只锤子,他往后倾身。铁锤在他的鼻尖上方忽闪而过。

    不等他回身,染干津顺着铁锤的劲道转身连带着右手锤反手袭来,左手锤接踵而去。小梁躲过了反手锤,左手锤却避无可避。于是一咬牙,顶着腰托起右手长/枪向其刺去,这一次没有什么劲道,只为以攻为守,让染干津忌惮而躲。然而,染干津像看不到他刺过来的枪一样,不闪不躲,受了他一枪,而他的铁锤也转瞬即到,直扑向小梁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梁以为此生就此了断的当口,一杆红缨银枪从右边闪电般飞驰过来,挡开了染干津的铁锤。在小梁错愕、欣喜、感激、悲伤交错复杂的眼神中,银枪已与铁锤纠缠在一起。

    持枪人正是左护军李悍,他并不和大铁锤硬刚,而是利用距离优势,以及步伐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彻底打乱染干津的攻击节奏,牵着他的鼻子走。染干津总是挥空,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狂躁起来。

    悉罗腾那边,目标很明确,那便是桓温首级。但见他一人一马一双戟,冲杀进晋军重围中,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到最后人人惧怕,无人敢近前。眼看首级近在咫尺,悉罗腾心中大喜,刚想驱马近身,没想被桓温近卫围住。他无奈勒住缰绳,冷冷看着众人,满是不屑。

    不多久,悉罗腾被冲出重围,向着桓温而来,郗超让谢玄护着桓温先走,自己回马抵挡,几个回合后,被打翻在地。郗超还欲起身再战,但一运气便口吐鲜血,竟是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悉罗腾的双戟朝着桓温的后脑勺而去。那一瞬间,他闭上了双眼,叹道:“难道我这一路,终究是选错了吗?”

    而在悉罗腾眼中,那近在眼前的是加官进爵的荣耀,是吐气扬眉的机会,是不再受鲜卑贵族打压的底气。就在双戟要触碰到那功勋的瞬间,他第一次咧开嘴,笑了。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幸好他的双眼还未被权欲所迷失,余光里它清楚的看到有一支快箭朝自己的前方飞来,若是不回马,定会脑袋中箭。在命和权力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命,回马躲闪。

    当郗超再次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骑着白马身披银甲的少年,持一柄长剑正与悉罗腾斗的激烈。一个如蛟龙出水,将长剑舞得如灵蛇般轻巧快速,却又杀机四伏。另一个如猛虎下山,双戟使得虎虎生威,每一招不仅力有千金,还凶狠万分。两人你来我往,百来回合竟不分胜负。

    少年英勇矫健的身姿让桓温记起了从前的自己,他不肯听从部下的劝说趁机撤退,而是恨着,恨此时没有战鼓在旁,他不能击鼓助威。只得拾起倒下的写有“桓”字的大旗,挥舞着,口中高喊:“杀!杀!杀!”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在最绝望的谷底,人们需要的往往不是从天而降的绳索,而是穿透黑暗的一米阳光和充满寄予的一声呐喊。

    无疑,那个少年就是那束光,而桓温恰时得给出了那一声呐喊。于是,原本周围四散的晋军,被莫名的力量所聚集,他们再次捡起枪,拔出刀,与追赶而来的燕军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