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熟人,她的高中时代,和何曜青聊过两次天,给叶荀写过一学期的作业,报酬是5000元。

    她后来用那存下来的5000元逃离了这个家,一逃就是五年。

    何曜青第一次找她,是劝她不要替叶荀写作业,并给了她1000块钱。她后来听说那是他一个月的实习工资。

    他告诉她:“每个人一生吃的苦是有限额的,现在吃多了,以后就不吃了。而且,每个人都要吃苦的,无一例外。”

    第二次,是他要离开学校的时候,听说她腿断了,他来医院看她,他跟她说:“困境只是暂时的,只要不沉溺在困境里,努力就能挣脱出去。上帝很忙,来不及规划谁的命运,小幅度的改变还得靠自己挣扎。”

    他说他也信命,那是努力过后仍无法改变结果的时候。

    这些年,她就靠这两句话去挣扎,一路走到了今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吃的算不算是苦,从幼年到青少年就作为他父亲妹妹的影子活着。

    很小的时候,她也对父亲的妹妹表示过同情。但后来,除了恨和痛苦,她不敢想起她。

    她看着一个接一个空了的可乐瓶,看着村里那领导捂着肚子跑走。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可乐是过期的,这种一眼关注到的敏感来源她那死得早的从未谋面却伴随她终生的姑姑的死因。

    她死于装在可乐瓶中的农药中毒。

    她爷爷奶奶有两个孩子,家里条件在村子里算好的,却让两个孩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活着。

    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在地下的是她姑姑。

    那些年,农村刚流行汽水,这个牌子的可乐占据了村里的半边天,但要两块五一瓶,买得起的人家还是少。

    李家算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可乐是一箱接一箱地往家里抬,因为家里的大儿子喜欢喝。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骗女儿说着可乐瓶子才是最值钱的,可乐没并没什么好喝的,喝多了还会把牙齿搞坏。

    年幼的女儿深信不疑,每天等着哥哥将瓶子里的可乐喝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收集好藏在床底下。

    不知道小孩子懂不懂,有刻意偏爱的,也有不经意就伤害的。

    女孩收集了两大箩筐的可乐瓶子,在她又长一岁生日的那天,被父母当废品卖了五块钱,顺手给了儿子又能买两瓶可乐。

    九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十四岁的哥哥却是什么都知道,但他享受着这份偏爱。

    在这村里,谁家不是儿子最宝贝,女孩终究是要送出去给别人家的,不算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