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待夏青嵩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一众府丁小厮拖出去摁在了地上,杖棍落在屁股上,疼得他嗷嗷叫。夏公仲并没有手软的意思,在一旁似是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两下他的肩膀,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小厮赶紧搬来凳子,扶老爷子坐下,夏公仲因盛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伴着一阵憋气的咳嗽令他显得有些狼狈。

    就在刚才,他收到下人传来的拜帖,说是有人专程来拜见枢密使大人。谁知前来拜会的二人拿出一份借据,上面写着借赌资——一两银子!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枢密使府夏家三郎的名号。

    借赌资……夏公仲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这个不肖子借钱去赌竟然让人讨债讨到老子头上。夏公仲命人支了一百两银子来,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谁知那人竟然说:“夏大人,您看错了吧,令郎借的是一两银子,您这是何意啊?”

    夏公仲简直气结了,他以为是一时疏忽错把“一百两”写成“一两”,没想到这个不肖的东西真的是借了一两银子!只见其中一人拿起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子,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道:“夏大人,这是四十九两,借据您收好,如此咱们算是两清了,若是没什么事,我二人便不再叨扰了。”说着便起身离去。

    夏公仲将手里的借据几乎攥碎了,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招呼了一众府丁小厮气冲冲地去找夏三郎算账。

    看着被摁在地上的三郎,夏公仲觉得枢密使府的脸面都被这逆子丢尽了,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想他为官几十年,无论朝堂之上与政敌意见不合还是私下与人针锋相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愧汗怍人无地自厝过。堂堂枢密使府三郎,为了赌钱,竟然借了别人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竟然还写了借据!竟然被人追到府上追到老子头上!

    他越想越气,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老脸憋的通红,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地上的夏三朗怒目切齿道:“打!给我使劲打!今天就打死这个逆子!”

    “老爷啊,老爷手下留情啊!”老爷子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了二姨娘薛氏的哭嚎声。她踉跄着飞奔而来,“扑通”一声便扑倒在老爷子脚边,颤抖着声泪俱下:“老爷,三郎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大动肝火?我母子二人平日里在府里与人为善谨小慎微,就算偶尔有个差池也请老爷念在他是初犯就饶过他这一回罢。”

    “犯了什么错?你自己看吧,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干的好事!”夏公仲将手里几乎攥碎了的借据扔到薛氏脸上,薛氏赶紧爬过去捡起地上被揉成团的纸片,打开一看,便瘫坐在地上。眼看老爷子又要喊打,薛氏赶紧跪爬过去双手一下子抱住了老爷子的小腿,痛心如骨地又哭将起来:“老爷,您若是非要打三郎,不如把妾身也一同打死吧,都怪妾身平日里对他太过骄纵,才让他如此不谙世事,着了旁人的道了,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畜生要害了我们母子,这是要害老爷您呐!”

    “夏青溪,是夏青溪,是她算计我!还请父亲给孩儿做主啊!都是她设计陷害我的,孩儿实属冤枉啊!”夏三郎听薛氏这么一说突然又想起了那日盈歌的脸,此事定和夏青溪脱不了干系!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你这几年嗜赌成性也是她害的?你赌钱输了也是她害的?你签借据的时候也是她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签的?”夏公仲气急,准备上去再踹两脚,奈何薛氏死死抱着他的腿动弹不得。薛氏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着:“老爷,您连妾身也一同打死吧,让父亲早早地来收了尸去,免得在此污了您的眼,妾身但求一死,老爷您消消气,饶了三郎罢。老爷,振莲求您了,求求您了……”薛氏已是哽咽难言。

    夏三郎见状也附和着,喊一阵哭一阵,经过如此一番,夏公仲恨恨地瞪了一眼三郎,嘴里“哼”地一声拂袖而去。薛氏见状赶紧招呼人把夏三郎抬回屋,顾不得问疼,她上来便劈头盖脸地问:“那日的事当真是那丫头搞的鬼?我儿是如何得知的?”

    夏三郎一手扶着屁股,一手撑着床,嘴里吃痛地“嘶”地一声,薛氏赶紧将软枕递了过去。夏三郎道:“我本不知是她,但是那日赌坊最后的彩头是一娇美妇人,当时我只觉得此人面熟,直到刚才我才想起,那美妇人正是府上盈歌。此事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嘶——”夏三郎忍不住手掌握拳使劲往床上捶了一下,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薛氏恨得眯起了阴鸷的眸子,嘴巴也气的变了形,攥着水葱色蚕丝帕子的手“嘭”地一声狠狠拍在了床头的角桌上,咬牙切齿道:“看来得想个法子,彻底除去这个丫头,她一日不除,咱们娘俩在这府里就一日不痛快。”

    “母亲说的倒是轻巧,千娇吟她都没有中招,除去?怎么个除去?这么个大活人在府里,难道还能撵出去不成?!”

    夏三郎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薛氏,她抬手揉了揉额头,脸上扯出了个阴险的笑容:“是得撵出去了,关键是要看怎么个撵法儿。”

    二人不知又低声嘀咕了些什么,临走薛氏只交代夏三郎近几日安心养伤云云。

    这边夏青溪得了好些银钱,水云间的装修全是按照现代装修的风格,又别致又新颖,内里书院都是由她亲自题词,再加上夏七爷的名声,还没有正式开张便已声名在外了。从筹建、选址到装修、题字再到书院具体事务安排,夏青溪和觉非二人都不假于他人之手,事必躬亲,煞费心血。

    终于,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夏青溪将开张的日子定为十月十九,水云间几乎倾注了夏青溪所有的期望与心血,觉非更是看得出她对水云间的特殊感情,所以更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用心。

    由于最近忙着打理水云间,夏青溪在枢密使府的时间几乎只有吃饭和睡觉了。最近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她难得的在府里闲了下来。她带着盈歌穿过长长的云廊,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她歪着头问盈歌:“盈歌宝贝,我怎么觉得府里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盈歌贼贼地一笑,踮脚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又兴奋地回答:“姑娘忘了,三郎还没下床呢!二姨娘自然也消停了,咱们这府里,只要他俩消停了,就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