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大金使节刘豫,在向狄烈再三表达了金国的善意,并与天枢城方面煞有介事地签署了一份互不侵犯条约之后,率先离开太原,东返真定。

    狄烈派出了一什骑兵护送,而且护送的规格还挺高:正使是张锐,副使是梁阿水。

    一路之上,刘豫心情很好,不时对天枢城的两位护送使说说笑笑,问姓名啊,贵庚啊,职务啊,籍贯啊等等,如果不是知道这老杀才只有儿子没闺女,张、梁二人都会以为他要招赘了。

    与刘豫的好心情相比,阿疏与真保二人,则是面无表情,手下十余骑也是一脸沮丧,愤愤不平。有时看到那一什天诛军骑兵的背影,眼中难免露出凶光,但再扭头看看后面三辆平板大车上,那六具简陋的薄皮木棺,所有金兵眼中的凶焰都黯淡下来。

    夏季洪水不时暴涨,井陉道有些地段出现滑坡,一行人马过得小心翼翼。

    真保牵马走过一段坍塌路段后,刚踩鞍上马,不意间左侧腰肋碰到突翘的马鞍,浑身一哆嗦,脸色一下变了。阿疏的表现很是奇怪,一路上极为着紧这位蒲辇,眼睛几乎没离开他,反倒是对那位正牌使者刘豫,看都没看几眼。

    此时一见真保神情有异,阿疏急忙靠近,低声问:“大……有何不妥?”

    真保以一种完全不象是下属看上司的眼光与口气,冷冷道:“无事!”

    阿疏垂首而退。

    真保四顾无人留意,悄然解开腰间宽皮护腰,低头看去——但见左侧腰肋近肾脏处,有一抹细细的血线。看上去象是皮肉划伤,但不知怎地,用手按一下就钻心痛。这是前日操练场与天诛军步兵实战比试后,就出现的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势。怎么受伤的,何时受伤的。真保自个也不知道。若非当夜洗浴,沾水疼痛,恐怕至今还不知受伤了呢。

    虽然受了一点莫名轻伤,真保却还是很自得。与天诛军士卒近距离交手,己方死伤不少,却只斩伤敌军一卒。而这唯一的战绩,就出自他手中。真保想到这,不无得意地一笑,将皮护腰扣上,继续上路。

    一行人马趋行五日,颇费一番周折。终于见到井陉关那高高伫立的门楼远影。一出此关,便是金国地界了。

    在张锐出示通行令牌后,井陉关门大开,金使一行,安然出关。

    直到这时,刘豫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他一路说说笑笑,其实不过强言欢笑罢了。只是用来掩饰心中的紧张……现在好了,终于踏上金国的土地,真正安全了。

    刘豫笑吟吟向天枢城二位护送使行礼:“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如今已安然到我国地界,二位使君任务已了。今日一别,但愿来日再有相会时。”

    张锐面无表情摇摇头:“恐怕没有再会的机会了。”

    刘豫哈哈一笑,不以为忤,转身踩镫上马。而阿疏与真保等一众金军骑兵,早不耐烦远远避开。不想理会这群可恶的南人。

    就在所有金兵认为出使完成,事情了结,而刘豫也以为踏上金国地界,人身真正安全时。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一个尖锐如啸的声音响起:“刘贼!受死!”

    刘豫浑身一颤。惊回首——一道晴天闪电,几乎亮瞎双眼,随即脖颈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然后,所有感觉消失,意识一片空白……

    在金军出使卫队目瞪口呆中,一柄沉重的飞叉,从那个叫梁阿水的副使手中掷出,精准地穿透刘豫脖颈,鲜血顺着尖刃向下流淌,蜿蜒如赤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