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石眼神一厉,止住王坤的打听:“王大官人有事请讲,郭某自会通报主人。”

    王坤被那刀锋般的锐利眼神所慑,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吃吃道:“呃,这个……前方十数里,便是光化军的驻地乾德县,那里军兵甚多,也有不少生意可作,不知……”

    郭大石听了老半天,也没搞懂王坤的意思,倒是另一名比较机灵的近卫听懂了。原来王坤等商贾北上陕地,将手里布匹脱手之后,拿到现款,一路南下。凡有军兵驻扎住,王坤等商贾便带上一些布匹与钱粮,前去与对方做交易,这样等于来回做了两趟生意。

    军兵手上有什么可以做交易的呢?

    “当然有。”王坤一说这个就来劲,眉飞色舞,“军兵手里有许多抢掠之物,金饰、银钿、珠宝、字画、前朝古物……这些物事,军兵拿在手里无用,我等只需用很少的布匹钱粮,便可交换……”

    这时后面一个商贾冷不丁插口一句:“上回有一个军将,还拿一个小娘换钱,来还赌债哩!结果老吴还真买了去,只给了四贯钱!”

    众商贾爆发出一阵大笑。

    郭大石沉着脸。一言不发,任由江风吹得面皮发红。正当他要冷声回绝之时,突然身后传来岳云急促的声音:“全体注意,河西有情况!”

    下一刻,近卫都战士立刻按照演练多次的预定方案,有条不紊退入船舱,检查武器、装填弹药、分发火炉(内有炭火,可引燃),船舱外。只留下船夫与几个机灵的近卫,应对下一步情况。

    王坤正对这些人大惊小怪的举动,弄得莫明其妙时,旋即也听到自家船上的船老大惊慌地叫声:“不好了,是金人……”

    河西岸边,一条小船上或坐或立着五六个金兵,岸上同样也有三四骑。此时正不断向船队招手,间或还有金兵开弓引箭威胁。尽管相距甚远,箭矢压根射不到,但这表明了一种态度——来则无事,跑则有麻烦。

    以金军那样的小船,如果不加理会。船队可轻易将之甩掉。但是,这方圆数百里,可都是金人的地盘,一旦惹怒金人,跑得了今日。还能跑得了明日?

    作为船队外交头目,王坤只得硬着头皮。带上礼物,让船夫将船划过去。

    双方船只接近,王坤一边让仆人献上礼物,一边堆着笑脸,在船头连连作揖:“各位将爷……呃,各位贵人,招小人来,不知有何可效劳之处?”

    那伙金兵当中有几人本想说话,张了张嘴,摇摇头,共推一人上前答话。

    那被推举出来的金兵操着燕地口音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眼力,这几位将爷可都是正宗的女真贵人,贵人们说的话,你是听不懂的,且让我来跟你说。你们这些船,我家将主征用了——莫慌,不是要你们的船,而是借用。待我们将河西人马物事全运过东岸后,船自会交还,只是要耽搁你们半天行程。”

    大概是因为对方殷勤送礼,拿人手短,这金兵说话也客气许多,听上去倒也没有为难王坤等人之意。

    王坤等人的心里是不愿意的,只耽搁半天倒没什么,就怕不是那么回事,到时有借无还……但人在屋檐下,有什么办法?

    王坤一众商贾苦着脸,纷纷招呼仆役长随将值当的物事搬下船,好在他们的货物已出手,船上所剩的东西也不多,搬迁倒也快当。

    每艘船的商贾都在忙着自家的事,加上担心船被扣留,心下不安,自然无心去管别人的事。因此没人留意到,那逐渐靠拢的七艘大船,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天诛七船是不能被征用的,那三艘军火船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四艘载人客船,在船舱底下,也是堆满了铠甲、标枪、长矛、旁牌、军服、旗帜等等军械物资。金兵一登船,稍加检查,便会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