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帅,再给末将一个机会吧!”

    阿土罕带着一身泥尘血汗,丝毫不去理会半条手臂尽被鲜血染赤,吭地一声,带着重甲的份量,重重跪在完颜娄室跟前,伏地拜请。

    完颜娄室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也不去看阿土罕。

    大约过了二刻时,才有司兵目吏回报:“折损一百八十七人,火雷所伤不足半数,多为自相践踏所致……”

    听到这个折损数目,阿土罕重重将头叩在泥地上,将久日未雨的硬实泥地砸出一个浅坑。

    “一矢未发,一卒未登,却伤亡若此……天诛军之霹雳弹果然名不虚传,他们应当是使用了投石器,否则无法投掷八十步之远。”完颜娄室不无困惑,能将如此份量的物事投掷得这般远,起码要五梢砲,而每架五梢砲至少需五十人操作。以方才投弹所见,车城之内,绝不少于十五架投石器,才能形成如此密集弹幕。可是,这车城怎么也不像摆得下十五架五梢砲,以及七八百名砲手的样子啊!

    越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越想打破此车城看个究竟。

    完颜娄室正沉思着,突听侍立在身旁的突捻惊呼:“阿土罕,你干什么!”

    完颜娄室猛抬头,却见阿土罕拔出腰间切肉小刀,慢慢举起,猛然回手,狠狠在脸上割了一刀,顿时鲜血长流……

    血泪誓!

    女真人的奇特习俗之一,既可用于殡葬仪式,以示对逝去亲人的哀悼,也可用于对深仇大恨必报复之决心。阿土罕突然弄这一出,自然是后者无疑。

    突捻与众护卫耸然动容。齐齐跪下,为阿土罕求情。

    完颜娄室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赌咒发誓并不表示就一定能打胜仗,但有决心有战术就可以——本帅且问你,再度进攻。若敌再投炸弹当如何?”

    阿土罕是猛士不错,但决不代表他没头脑——一个只知猛打猛冲,不动脑筋的人,是不可能当得了将军的。或者说,就算蒙混一时当上将军,只怕死得比小兵更快。

    阿土罕立即飞快回答:“敌军投掷只及百步。进入百步距离后,全速猛冲,力求最短时间内冲到敌车城;将厚长的锋矢阵形变为薄扁的横状一字长蛇阵,使敌之炸弹或落阵前,或落阵后,大部落空;各部编伍‘同命队’。有胆敢回首他顾者,后队之卒可斩之夺其财;最后,在本阵阵前放一支督战队,逃一人斩一人,全队逃斩全队!”

    完颜娄室冷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嘉许的笑意:“阿土罕,不错。就应该这样!打败仗不可耻,可耻的是不吸取教训,制定对策,一败再败……好好打,这一仗,你若赢了,将来必成为我西路军新一代战将。”

    “谢都帅!”阿土罕激动顿首,随手抓起一把土,狠狠揉在脸颊伤口处,眉头跳了跳。一振盔甲,大步而去。

    一般情况下,阿土罕应当将方才那一拨残兵败将集结起来,再冲一次。但阿土罕到丙队那里转了一圈,就知道不可行。这些侥幸逃得一命的军兵。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轰炸吓破了胆,许多人面呈土色,手脚微微颤抖。带着这样一支军队冲锋,那不是杀敌,是自杀。

    只有一次冲锋的机会,只有一次雪耻的机会。

    阿土罕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与前程冒险,所以,他重新整合了一支步军,以精锐为主:女真人五百,契丹人三百,汉签军二百,合计一千。重铠旁牌,弃弓矢长兵,人手短斧弯刀、骨朵铁锏,全是利于攀附作战的短兵。与第一次冲锋时士卒的兵器配备相比较,更有针对性,也更为充分。

    这支新组合的千人队,都是胆大凶狠,对功勋财帛极为热切之徒,其中正兵的数量,就超过七百,只有不到三百是阿里喜。这支千人队的战斗力,当真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