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佐姬再次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

    身上盖着的夜着因无人照料而显得凌乱,裸露在外的肩与腿脚此时才感到些微的凉意。女童干咳了一声,只觉喉咙干渴,手脚酸痛,脑中针扎一般……

    室内空无一人,寂静昏暗,落针可闻。

    姬君怔怔地支起身子,僵硬而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去摸自己的眼睛。

    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她的猫儿。背上有小虎般的条纹,三角形的耳尖盖着一片嫩黄色的猫儿。

    他们将其掼在地上,碾它雪白的肚腹,拿卵石砸它血迹斑斑的脚爪,令细白风雅的砂石上留下一道道猩红色。

    大名高尚干净的双足不当踩在这样的污物上。于是流淌出脏污之物的畜生被一脚踢进池水,大名安稳的伸出一只脚,只有一点点重量,点在扔在水中挣扎的猫儿头上,那小小生命向上奋起的所有努力便就此化作几团升起的水泡,在水面上炸开点点余波,而后缓缓地,渐渐地,沉入水底。

    她的猫儿再不会将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的膝上,再不会用软软的肉爪按她的手背了。

    最后一个泛着血色的气泡自逐渐平静的池水中升起,碎裂在她的眼前。

    而她呢?那时的比佐姬呢?

    年幼的姬君被仆从拦着搂着,此刻,她生命中头一回爆发出自身所有的力量,可在一群可鄙的奴仆面前,却又显得那样无力。

    他们奉命扳住她的身子,将她拦在原地,任凭她怎样扭动挣扎,怎样惊怒尖叫也绝不撒手。

    比佐姬在这时忽然意识到:

    其实她和那畜生是一样的。

    同样被人捧在掌心,也同样被人摔进泥地。无力挣扎。无力抵抗。被那些在笑着的人决定生与死。

    ——她感到自己也同样被掼在地上。被摁进水中。

    记忆抽走比佐姬指尖的最后一丝热意。按在眼眶上的手指却又在下一刻,被某种凭空而来,本不应属于自身的热度点燃。

    从感到麻木仍在嗡鸣的后脑一路向前涌,麻痹一般的热意煮沸盘旋在脑中的回忆。

    流淌过头皮一般的火焰烧尽那些血迹斑斑的画面,反复被卷起的伤痛却又将其形状牢固地刻印在女童身上。痛楚如同流火,蒸干未出眼眶的泪珠,只余灼人的热度自比佐姬的眼中缓缓流了下来。

    在她稚弱的手指之下,浓郁而不详的火焰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