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清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他。

    叫大名显得很不礼貌,叫贺队长又让她觉得过于官方,她唯一想过的,是要不要叫她贺先生。

    不过她没有等到那个可以叫他贺先生的机会,因为在路上,她一直在脑子里构建一幅画,一副烤红薯的拟人画。

    直到他说,让她叫池哥。

    一个叫起来会觉得很有安全感的称呼。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叫他池哥吧。

    中午回去,她还念着脑子里那副画,回到房间以后便着手准备,翻出很久没动的画架,先在纸上画了一幅草稿。

    她心目中的烤红薯拟人,是个外表看起来火辣辣,却有着温柔眼神的小姑娘,焦糖色和黄色明暗相接的线条,是红薯姑娘的裙子,背景是她今天路过的人行天桥……

    她没有学过多少绘画技巧,仅仅只是凭借着内心对这件事情的热爱,逐渐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绘画模式。

    时间在一笔一划的勾勒中流淌而过,她不记得自己画了多久,只是看到最后呈现出来的完整画面时,那双涣散的目光里渐渐有了神采,然后她拿起签字笔,在右下角落笔字号……

    就像曾经经历过无数次那样,在写出字号的第一个字时,她总是因为手抖而失去继续写下去的能力,她不停的用手扣着椅子扶手上包裹着的棉花套,一下一下的揉搓,然后一次次的暗示自己必须停下来。

    她曾经无数次摸着自己的心发问,你喜欢绘画吗?你热爱绘画吗?选择了这条路,就算是跪着你也能走下去,是吗?

    每一次,她都坚定不移的告诉自己:

    此生无悔,此生无悔!

    可是你看啊,现在的情况多么糟糕,你再也不敢落笔写下字号,你再也不敢对画出来的作品感到满意和自豪。

    她想起十三岁那年,屋外是叫嚣了一整个夏季的蝉鸣,屋内,大发雷霆的父亲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耳朵在短暂的耳鸣过后,她听到父亲的破口大骂:

    “你不要整天画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不管是插画师还是漫画家,你永远做不到万人瞩目。”

    现在的情况不就是这样吗,做不到万人瞩目,更做不到在末尾落下字号。

    她否定了曾经想要成为一个漫画家的自己。

    因为这个梦想压垮了她的背脊,压垮了她十三岁时那颗炙热滚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