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祥麟忍不住问道:“这等箭术……你出自官兵,而且还是官兵中的大将?你为何蒙面?究竟是谁?”

    曹文诏当然不会告诉他,虽然两人曾经在浑河之战见过,彼此互相欣赏,但也说不上交情深厚的朋友,曹文诏不可能冒着暴露身份,害死曹家满门的风险来装逼露脸。

    更何况,浑河之战的誓师大会上,三个意气风发,志同道合的将军坐在一起喝酒,誓杀鞑虏,结果却是戚金战死,马祥麟失了一目,而曹文诏却因为汉军大官儿们带头退缩,他被迫跟着汉军退走,没能在浑河之战上发挥作用,此事深以为憾,曹文诏在面对马祥麟的时候,心中一抹愧疚之情,使得他没脸自承身份。

    他只能淡淡地道:“我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听他语气沉重,马祥麟心中升起一股怪怪的感觉,似乎他们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无论马祥麟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十七前辽东浑河大战誓师大会上的一个酒友。

    他的脸色数变,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抛开那些旧事,来考虑当前的事,不考虑也就罢了,仔细一想,马祥麟忍不住惊道:“你射杀那几名斥候,只放了一个斥候回去报信……是要……暗算张令?”

    曹文诏点了点头:“张令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但他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他也需要通过斥候才能掌握战场上的情况,当斥候提供的情报出了错的时候。就算他老成持重,也一样会阴沟里翻船。所以,我们只需要瞒过他的斥候,就可以将他引入瓮中……”

    张令将三千川兵迁移到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小山丘上,一边迁移,一边密切地注视着映山红部的动静,六十九岁高龄可不是白活的,他从来不会轻易看轻对手。在军情不明的情况下,张令未虑胜,先虑败。绝不可能主动去进攻。

    他非常怀疑这两千贼兵只是一个诱饵。在这两千人后面的山沟里有可能埋伏着一只大军,说不定攻打绵阳的八千贼军全在这里。

    但这件事他也不敢肯定,因为据他先前得到的情报,贼军攻下绵阳之后有向成都进攻的打算。他很难相信贼军拥有那么高的政治智慧。用佯攻成都的方式。逼使成都的文官们发出错误的命令。再在半路上拦截自己……如果贼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算计,那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张令并不认为贼军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等着斥候发回来的消息。

    许久之后。一名斥候兴奋地跑了回来,拜倒在张令的面前:“将军,小人已经探查清楚了,山那边南方远处,有一只一千人左右的军队,正在向着贼人缓缓地逼近过来,他们穿着很混乱,武器也不统一,行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混乱的千人军队?”一名随军参谋顿时大喜:“是梓橦的乡勇军来了,肯定是。”

    其实不用这名参谋说,军中的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朱军的士兵一向都穿紫色的军服,武器装备也极为统一,甚至比官兵还要像官兵。那么这一只混乱的千人军队肯定不会是朱军的士兵,唯一可能的就是乡勇了。

    参谋大喜道:“将军,还等什么?既然贼军的屁股后面有乡勇军过来,就说明贼军后面并无伏兵。这些乡勇走得慢吞吞的,就是不想打头阵,想等我们占了上风,他们再凑上来捞点好处……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时候,猛攻贼军,另一边的乡勇军自然会上来两面夹攻,贼军一举可破。”

    另有好几名小将也一起嚷嚷道:“正是……将军,咱们上吧。”

    众人一阵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张令却皱着眉头对斥候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斥候其实看得未必有多清楚,但人类这种生物,在这种时候往往不能冷静地处理事情,这斥候也不例外,他道:“我看得很清楚。”

    张令皱眉深思。

    那斥候又道:“我回来的时候,我那一组人都留在山崖顶上继续监视着山那边的情况,现在他们都还没返转,说明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之后没一小会儿,那一只斥候小队已经全军覆没,死在了曹文诏的穿喉箭下。但他说的这句话却终于使得张令下定了决心,张令知道斥候有可能报告回来不尽不实的消息,但一只斥候小队还留在山崖上侦察,他们既然没有报回新的消息,那就说明事情并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