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恭喜恭喜”,门外,宾客还在不断涌来,门内,酒席上早已人山人海。若是叫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头婚的排场。年轻的时候他曾想过自己结婚时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直到认识她前他都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再婚,再与宾客们说着一样贺词的一天。

    “在想什么呢?”身旁传来温柔的声音,他转头,她就温婉的站在他的身边。他上下打量着她,她的头上插着白色的各种花,肩上披着白色狐狸的毛披肩,毛披肩下则是一袭银白色的婚纱,长长的,覆盖住了她的脚。但他知道,她的脚上一定也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不是因为搭配需要,而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白色,就连她这个人,也像一朵白色的莲花一般,干净、优雅。

    记得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朋友安排的餐厅,他本来是想着打个招呼就走的。可是,进门时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那一瞬他竟然觉得有些熟悉,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视野中忽然映入一个身影,她抬头打量着他,他也看着她。那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旗袍,肩上披着一块黑色纱巾,随着她一抬头,黑纱巾上的流苏轻轻摇曳。她对他一笑“你来了,快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她微微仰起的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阳光,很柔和,他确定,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脸,看来他与她并不相识。他还是想走,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一瞬间好像她的眼里有一丝无措闪过。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后来他和她聊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旗袍似乎与常人穿的不同,他想,或许是由于那块黑纱披肩上那长长的流苏老是轻轻摇曳的缘故吧。

    婚礼正式开始了,虽然想着是二婚便办得简单些,但是基本的流程是不能少的,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她的第一次婚礼。“新郎,你是否愿意……”他看着她,沉稳的回答声与第一次结婚时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新娘,你是否……”“我愿意。”她回答得很平静,就好像不是在做婚誓,而是在回答一个多年前早已有答案的问题。他又回想起早上他接她的时候,她身上竟穿着那件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白旗袍,就连肩上的披肩都是那块黑色的流苏披肩。

    婚礼前她就向他表达过想要穿这身衣服办婚礼的想法,但是他果断拒绝了,结果早上她又穿上了,“新娘的婚纱呢?”他有些生气的问服装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穿的,对吧?”服装师还没开口,她便轻声问到。他转头看着她,她并没有看向他,只是安静的看着镜子。“对”他轻声回答。“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换婚纱了。”她扭头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现在的她,头上是白色的花,身上是他为她选的洁白的婚纱。他知道自己早上为什么生气,因为她对那身衣服的执着,使得他怀疑她的那身衣服是和另一个人的回忆。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可笑。

    婚后的生活就像所有普通家庭的生活。但就是这样的生活让他有些不安,毕竟,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属于他和前妻的孩子。结婚前他就说过孩子的事,甚至还带她见过孩子,那时她对这个孩子就特别亲昵。他想,这就是缘分。可是偶尔他还是会听到一些友情或者亲情提示,例如“对孩子再好毕竟不是亲生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当着面一套背着人一套”之类的。为此他曾假装上班,然后偷偷的绕回来躲在窗外偷看,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对她很亲。他想,这可能是由于孩子还小的缘故。

    有一次,孩子不小心摔了,他到医院的时候,她一直很自责。孩子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跤的,他听后一边安慰她,一边偷偷安排人在家里装上了监控。那天晚上,他再三让她先回去休息,他留下来看孩子。她拗不过他,只能自己回了家。那天晚上,他透过监控看见她又拿出了她那条黑色的披肩,抱在怀里流了一夜的泪,披肩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哭泣而抖动着,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她。

    往后的日子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拿出那件白旗袍和那件黑纱流苏披肩,不知是收起来压箱底了,还是已经扔了。但他却在另一个地方看见了她的那件黑披纱。

    那是在他们结婚很久以后了,那时孩子有些叛逆,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妈妈并不是自己的亲妈妈,于是他时不时会对着她吼。他一直担心她和孩子的关系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恶化到不可开交,可是还没等他做什么他们又和好了。他很好奇儿子为什么接受了她。监控里她和儿子之间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后来他发现儿子有段时间偷偷翻看了自己和前妻的照片。

    为了不让她误会,他自结婚以后就没再翻看过和前妻的相册了,现在从新翻开,感觉竟有些陌生,就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故事。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照片时,他停顿了下来,确切的来说,熟悉的不是照片,而是照片里的披肩。那是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了,那时他和前妻还不认识,这是一次集体活动的照片,照片里,前妻穿着一件黑色旗袍,肩上搭着的正是这块黑色的丝巾,即使是一张照片,但他也仍看得出,当时那黑色的流苏是在不停摇晃着的。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飞快的闪过。他开始回想她对他和孩子的态度,想那次她抱着黑纱巾在夜里哭泣,想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想她不经意间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难道,她回来了?不,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他和她一起生活多年,她虽然有时候会给他一种熟悉感,但他明了,她并不是他的前妻。那她为什么会嫁给他?为什么会故意穿着自己前妻的东西?她接近自己和儿子又有什么目的?

    之后他小心收藏好这本相册,一边查询妻子过往的仇人,一边查询自己的生意竞争对手,他甚至还查了一遍昔日自己的爱慕者,但都一无所获。

    他总觉得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个家的,可是直到儿子高考上大学,直到儿子毕业,直到儿子结婚,她都一直是一个好妻子,一位好母亲。

    在儿子结婚那天,她又拿出了那套她珍惜的衣服。可惜,她现在身材有些走样,已经穿不上了。“你这黑纱巾还在啊?”他故作惊讶的问。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看到这块纱巾了,但是,他却一直都觉得她还将它带在身边。“对啊,毕竟它很重要嘛!”她笑着回答。他看着她,忽而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那时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旗袍,肩上披着一块黑色纱巾,随着她一抬头,黑纱巾上的流苏轻轻摇曳。他走到她面前,她对他一笑,“你来了,快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微微仰起的脸上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阳光。他觉决定不再问她黑纱巾的事。

    最后一次见到那块黑色流苏纱巾是在她死后。儿媳整理她的遗物时又找到了这块黑纱巾,它当时和那件白旗袍整齐的叠放在一起,“咦,这件旗袍的珍珠扣还是没找到吗?”儿媳疑惑到。“什么没找到?”他问到。“哦,这件旗袍不是妈最喜欢的一件吗,可是后来我发现衣领第一颗扣子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宝宝抓掉的,妈当时也说没关系,她会找到的。”“没想到现在都没找到。”

    他忽而想起她以前穿旗袍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领口没了一颗珍珠扣的原因吗?他猛的翻爬起来,一路跑到了三楼。“爸,你找什么呀,我帮你找?”儿媳不解到问。只见他颤颤巍巍的翻开了那本老相册,一张老照片上,前妻穿着一件黑色旗袍,披着一件黑纱披肩,摇曳的流苏中,隐约有一颗白色的珍珠纽扣。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手中的相册滑落,一张小小的照片随之滑落出来,照片里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穿着带珍珠扣的白色蕾丝旗袍,另一个则穿着一身黑色旗袍,肩上披着一块黑色的丝巾,明明是一张照片,却看得出那丝巾上的流苏在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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