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叔叔下葬后薰来找过,问甚尔有没有考虑好。甚尔是个慎重冷静的人,有他自己的考量。相对比报复禅院家的快意,他更在意的是离开禅院家后的生存问题。甚尔没有同薰讨论过这件事,但她显然早就考虑到了。

    “不用担心。”薰说,“哥哥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

    她把他的掌心贴在发烫的脸颊上,十分动情地笑着。

    这之后便是寻找离开的机会。虽然薰说要在甚尔离开时大闹一场以示庆祝,但在甚尔询问她具体要做什么的时候,她也没有给出准确的计划,只说到时候见机行事。总而言之她是个毫无章法的人。

    暑假即将来临的时候,甚尔走在回家路上。安静无人的道路上,太阳明亮又热烈,草野在风中翻滚,涌来类似烈酒般熏香的成熟气息。柏油路耀眼而灼人,四周充满一种被阳光过度曝晒的色彩,所有琐碎的细节都闪着亮,无处躲藏。甚尔在这种极度强烈的光影里闻起来像半支快要融化的香草味小狗雪糕。

    路口处,信号灯交替闪烁,电车从光的尽头驶来,发出“咣当咣当——”慵懒而悠长的声响。甚尔停下脚步,望见路口对面的远处站着扎有两丛长辫的薰。她也是刚放学的样子,背着红色的大书包,手里拿一支冰棍,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禅院直哉,出现在现场的第三人。

    他抓着薰的长辫,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吃痛的样子,在她反抗地把冰棍捅进他的嘴里后,相当恶劣地抬起腿踩上薰的制服裙,在她的黑裙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灰污的鞋印。

    呼啸而过的风从黑发中张扬穿梭,电车一往无前地前行着,卷起无数干燥的粉尘。甚尔在这端,薰和直哉在另一端,中间隔着疾驰的电车和轰隆隆的声响。车过后,薰和直哉的影子消失了,甚尔穿过路口,默默无声。他盯视前方的道路,蒸腾的热气使视野内的万物犹如错位一般微微扭曲,走着走着双腿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大,脚步越来越急促,踩踏声越来越响亮。像是要狠狠甩掉什么东西似的,甚尔跑进了风中。

    当天晚上,甚尔在本家里没有见着直哉,第二天的下午,他在路上截住了他。

    直哉警惕地瞪着甚尔,语气相当不快:“你干嘛?”

    “我看见你欺负了薰。”甚尔冷漠地看着他。

    “……看见又怎样。”直哉背过脸去,自知理亏似的扭头要走。

    甚尔一把扯过他的衣服后领,向后拉去。直哉被勒住喉咙,随着力量来源的方向倒去。他马上空出右手肘击甚尔的腹部,然后腾起双腿侧踢过去。甚尔右手捉住他的腿,左手拉着衣领,将直哉凌空抬起,朝地上狠狠摔去。

    疼得太阳穴都在发胀,连带着昨天被薰暴揍后的伤口一起疼。

    直哉咬牙睁开双眼,甚尔的拳头垂在额头上方还未落下。

    “为什么?”他的眼神宛如盯紧猎物的巨蟒发出危险的信号。

    “啊?菜是原罪啊。没有术式的废物只配端茶送水……”

    “那你可以来找我打架。”甚尔朝直哉的鼻梁一拳捶下去,“欺软怕硬的家伙。”

    直哉拿双手抵挡甚尔落下的拳击,减轻了对面部的打击,但是受到冲击的双手骨折一般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