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就随口说说而已。好像他们两个以前关系很铁的吧,否则沈妖怪也不会把香料给他做,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我看八成是沈妖怪不地道,见不得人家跟他抢市场。”

    “少在人家的地头胡说八道,你不想在黄州落脚尽管喷粪,可别连累你哥哥我……”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慢腾腾地从身旁走过,或多或少都要用种种古怪的眼光打量他,而身后的钟婷则跟董正和说着悄悄话,絮絮叨叨、唧唧喳喳,落在徐谦耳朵里又是说不出的烦躁,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发现钟婷的脸庞虽然近在咫尺,却看得是如此不真切,仿佛已经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那般。

    “我回去了……”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涩,徐谦下意识地咳嗽一声润了润嗓子。

    钟婷过去拉着徐谦的手,柔声说:“别跟姓沈的一般见识,他也就猖狂这几天,等我找来新的资金,公司一定能够扭转局势的……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晚上我去找你……”

    徐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目光散乱地朝董正和看去,似乎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是呼哧响了响,他忽然用力抓住钟婷的小手,直到钟婷皱着眉头说“你弄疼我了”,这才缓缓松开,又盯着钟婷的脸庞看了半晌,猛地挺起腰杆,转身行尸走肉般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董正和问。

    钟婷沉吟着说:“没见过胆子这么小的男人,好像沈放不是人一样,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沈放呀……”董正和歪了歪脑袋,眼中尽是玩味,“倒是有不少人背地里叫他什么来着,妖孽呀,呵呵……”

    外面雨下得更加大了,一阵紧挨着一阵从头顶上泼下来,徐谦拒绝了迎宾小姐准备的雨伞,有些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雨水瓢泼中,他发现自己忽然变得异常清醒,过去种种看不透、想不明的地方,瞬间都变得清晰而廓然起来。

    回到公司时,徐谦里里外外已经湿透,发现那些闲着没事正聚在一起聊天的员工轰然散开,装模作样地又开始忙碌,便咯咯笑着将脚上水淋淋的皮鞋踢掉,脱下西装往地上一摔,然后从离自己最近的员工开始,一个一个指着鼻子骂过去,连畏畏缩缩藏在角落里、打扫卫生的两个大妈都没放过。

    一通长达半个小时的酣畅淋漓的泼妇骂街之后,徐谦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也不管面前办公桌上是谁的茶杯,拿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抹嘴巴抬腿跳到了桌上,状若疯子似的喊了起来,“你们他妈的都被炒了,卷铺盖滚蛋吧,老子说你们被fire了,听不懂英文吗,还他娘的赖在这等着老子给你们开饭呀!”

    将公司员工全部撵走后,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徐谦独自一人,他疯笑着将所有吊扇全都打开,一边疯笑着一边将乱成堆成堆的文件往上抛,当碎纸屑漫天飞舞,雪花般到处都是,他忽而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愣地一动不动。

    先是微不可闻的抽泣,继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哭了一阵又仰天大笑,笑得满地打滚,双手用力拍打地面,红了、肿了、出血了,浑然不觉。

    折腾累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望着天花板,此时已近年关,莫说淋了一场大雨,就是穿着毛衣干坐着也觉得冷,但是徐谦脸色反而潮红得很反常,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自己办公室的电话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响着,叮铃铃的声音刺得徐谦眼皮跳个不停,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背,走进去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只听电话那头钟婷的声音咆哮着说,“徐谦,你是不是疯了,刚才有人告诉我,你把公司的员工都开除了,你发什么神经呀你?”

    仿佛将胸腔内的最后一口气也呼了出来,徐谦耳听着钟婷跟小脚女人被脱了鞋一样恬噪,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咆哮起来,“够了!”

    钟婷滞了一滞,良久才哑着嗓音说:“你吼我?徐谦,你居然吼我?为了你,我兢兢业业打拼,一天睡都不到六个小时,你,你竟然吼我?”

    徐谦仿佛听到心口碎裂的声音,一瓣一瓣得,扎得他用力揪着胸口快要痛昏过去,可是他坚强地撑着桌面,不让自己跌倒,沉沉地说道:“婷婷,我是爱你的,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婷婷呀,你听我一句,不要再去找什么风险投资了,我死不要紧,可不能让你把自己也搭进去呀……婷婷……”

    “我不会输的,沈放还没赢,他还没有赢,只要能熬过去,我一定能熬过去的,一定——”

    电话里头,钟婷固执地说着,但徐谦早已仰面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已经是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