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三?他们家素来高傲,今日竟也主动求见,可见我狠狠杀了何家威风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且等着吧,把前厅的椅子再添上几把,将来几天,各大世家都会因此来拜会我,要做苏家的附庸!”苏老爷志得意满,抖了抖衣袖,昂首阔步去了会客厅见贾三。

    新妾留在祠堂上香,忽然一阵阴风吹来,把祠堂内摆着的几十个牌位尽数吹倒,不仅如此,就连牌位前放瓜果的盘子,也被打翻了,风这么大,可门却纹丝未动,新妾心中疑惑,暗想这是不是祖宗显灵了?可是,明明刚发生了件大好事,祖宗应该高兴才是啊!

    另一边,苏老爷到了前厅,见到了贾三公子。他早听说了,贾三是贾老爷的老来得子,宝贝极了,平日一般不肯让他管理家中生意,恐他操劳,今日,这贾三竟然亲自上门要跟他苏家结盟,看来羞辱何家这一着果然是走对了!

    贾三年纪不大,头戴发冠,齐眉勒着抹额,一张脸白中透着粉嫩,一双含情目,天然地像台上容貌俊秀的戏子,看着心思单纯天真,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

    “不知是什么风,把三公子吹来了?”苏老爷说话间已开始拿腔拿调,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我二哥被何家摆了一道,这事丢人,但想来已经传遍了江南,我们家对何家自然是恨之入骨的,今日听闻苏老爷您狠狠打了何家的气焰,故而慕名拜会,想跟您谈一桩生意。”贾三说,“想从您这里拿一千匹绸缎,市面上,一匹绸缎价十两,但凭您跟何家撕破脸的勇气,我出二十两!”

    苏老爷被吹得不知天高地厚,当场与贾三订立书契,贾三拿了书契,眼神忽地就变了,变得有那么一些不恭敬。

    “苏老爷,其实有些话,我是不应该说的,至少作为一个后辈我是不应该当场说的,可惜,我还是忍不住。”贾三轻挑着眉毛,苏老爷感受到了一丝冒犯。

    “什么话?”苏老爷问,“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但不耻下问这四个字我还是知道的,倘若你这个年轻人说的对,那是没有任何过错的。”

    贾三笑起来:“原本贵公子跟何家撕破脸我就以为很愚蠢了,没想到你比你的儿子还要蠢笨,不过,不怪你,因为这正好应验了一句话,虎父无犬子啊!”

    苏公子听出了贾三话语中的阴阳怪气,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何,但他已经感受到了不舒服:“三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二哥买了无名小卒的字误以为是王平潮的,固然出了丑,可何雨堂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处处维护,足以证明何雨堂并不是什么草包。”贾三说,“我们家跌了跟头,正常人都知道应该引以为戒,重新用敬畏的眼光审视何少,可是,你却夜郎自大,还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他。”

    “我不明白你究竟要说些什么?”苏老爷晚饭用的是一瓶老酒、一大碗猪油拌饭,被油糊住了脑袋,一时间思考不过来。

    “但凡你或者你儿子真正有过了解,就该知道,你苏家现在有的,对比何家的财富,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贾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这么一百亩田地和一间铺子,你竟以为是多大的恩赐,还敲锣打鼓地送了过去,路边的乞丐听了都要发笑。”

    苏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生平第一次体会从站立在山顶到跌落至谷底的感觉,心情的大喜大悲,就如同冰冷的海水和滚烫的铁水在他心上来回浇灌:“这……这不可能……”

    “乞丐饿昏在街头,何管家也会亲自接待的。何老夫人这两年是专心礼佛不假,可她认为重要的人,必定会出面相见的。你吃了个闭门羹,反倒以为是别人怕了你。”贾三生性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无害,他喜欢作恶,斯文地作恶,就是用刀锋一样的话术一层一层击破他人虚伪的面皮,他看着苏老爷的面容逐渐发白,心中充满着极大的满足。

    “何家分明就是经营不善,连年亏损,何管家他对我的仆从毕恭毕敬……”苏老爷还想狡辩。

    “倘若你算过何家今年派出去做生意的船只,就绝不会听信外面的谣言。”贾三说,“至于何管家对你的仆从毕恭毕敬,那是教养!你这种人,荷包鼓了,脑袋还是空的,怪不得生意做不过人家!养出来的儿子也不如人!”

    苏老爷当场气得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恰逢苏公子回来,他撞见这一幕,直接扑上去把老父亲扶住了,他转头怒斥着贾三:“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恶言相向,小心传出去叫人戳着你脊梁骨说你拍何家的马屁!”

    贾三一笑,露出虎牙:“对!我就是拍何家的马屁!不止是我,我们全家都拍!传!尽管去传!最好让何家知道我们家多么会拍马屁!倘若你像我一样聪明,就会知道,何雨堂不是草包,而他那个所谓的伴读更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