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迎接蒲观水船队的是寿春镇总兵,混在蒲观水队伍里头的陈克并不认识此人。而且他也没什么兴趣去认识此人。这次夺取寿州的计划很简单,蒲观水把寿州上下官员都聚集在一起吃个饭,人民党的先头部队趁机夺取城门,接应大部队杀进城来,里应外合把上上下下的官员以及官府和军队人等一网打尽。

    人民党的情报部门运作的相当不错,需要抓捕的人员清单早就列好。这个长长的名单上仔细列出了寿州所有官员的名册,只要把这些人一扫而空,满清在寿州以及周边的政治力量也就被连根拔起。

    陈克之所以决定派出了很大一部分同志去其他地区开创新的根据地,固然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但是他这样强制性的发号施令,攻打寿州城的计划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现在的凤台县根据地与满清的传统统治区别不很大。一旦把人民党的这些人清除一空,安徽革命也就灰飞烟灭了。农业国缺乏基层组织,因为落后的通讯手段,政府只能把力量放在各个“据点”中。而历史上党的人民革命,绝大部分政治力量则是与群众紧急结合在一起。即便是中央遭到破坏,但是以敌人的力量,他们根本无力彻底破坏基层党组织。而广泛的基层党组织当中,总能不断涌现出优秀的领导人才。

    寿春镇总兵亲切的与蒲观水说着话,他根本没有关注与蒲观水同来的这些新军士兵们。这样的表现完全是满清官员的正常举止。寿春镇总兵听说自己的部队会在两年内整编成新军,以蒲观水现在安徽新军副协统的地位,以后他就是蒲观水的部下了。虽然蒲观水比寿春镇总兵年龄小了不少,不过官场上是看官位而不是看年纪的。心里头虽然很是不忿,但是寿春镇总兵还是拉下脸来刻意奉承。“蒲协统实在是年少有为。哥哥我羡慕的很。”

    对这样的话蒲观水听得多了,他笑道:“兄弟我不过是运气好,出洋读过几年书罢了。以后出洋的机会多,想来总兵大人的子弟必然能出国学习,回来之后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听了这话,寿春镇总兵哈哈大笑。蒲观水的恭维实实在在的打动了他的内心。其实在这位四十多岁的总兵官眼里头,蒲观水除了曾经出洋留学之外,实在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蒲协统客气了,客气了。对了,寿州城内的大人们都在等着蒲协统,咱们现在进去吧。”总兵大人笑着说道。

    一个时辰之后,寿春镇总兵干笑着问蒲观水,“蒲协统,你这是何意?”

    此时,“安徽新军”的官兵们荷枪实弹的围住了召开酒宴的客厅,方才试图阻止这些战士冲进寿州通判衙门的衙役,要么被打倒在地,要么正在自己的血泊中挣扎。蒲观水双手拎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官员。

    蒲观水微微一笑,“我是奉命行事,诸位不要惊慌,只要诸位不做些没意义的抵抗,大家都能保得平安。”

    “奉哪位大人的命令?”寿春镇总兵被这话吓得不轻。能动用到安徽新军副协统的人物,肯定是朝廷的大官。难道自己被牵连进了什么大事中了不成?

    看着总兵官的表现,坐在酒席上位的沈曾植冷笑一声,蒲观水这明明是要造反,却不知道这位总兵官到底是怎么想的。沈曾植朗声说道:“蒲协统你这是要造反了不成?”

    “沈大人,满清窃取中华大统,他们本身才是叛逆,是国贼。我举旗革命,怎么能叫造反呢?”蒲观水温文尔雅的答道。当然,文雅的是蒲观水的声调,他手中的枪口始终对着官员,怎么看都不够温柔。

    沈曾植冷笑道:“革命?可笑之至!你说满清窃取华夏大统,又说你要革命。汤武革命可是承认夏桀是天子的。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比咬文嚼字,蒲观水比起沈曾植可是差远了。沈曾植身为大学问家,饱读诗书。对于西学也颇有研究,随便挑了蒲观水的话就找到了逻辑漏洞。蒲观水的气势立时就被压下去不少。

    看蒲观水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愧,沈曾植接着说道:“蒲统领,你若是现在就赶紧放下枪投降,或许还能留条活命,若是执迷不悟,那只有死路一条。”说完,这位凤阳府通判就想站起身。

    这个举动可把寿春镇总兵给吓坏了,沈曾植的话他其实也没有听懂,不过同样身为军人,他更能理解蒲观水。既然蒲观水要造反,凭通判大人那么几句话根本不可能劝说蒲观水投降的。特别是沈大人想站起身,一旦蒲观水要杀猴骇鸡,在满席中官位最高的沈曾植沈大人就是那绝佳的猴子啦。

    正不知道该怎么劝沈大人不要轻举妄动,总兵大人却听到客厅外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蒲协统是我们人民党的同志,我们人民党的同志只服从人民党的命令。沈大人的话只怕是对牛弹琴。”

    屋子里面的干部战士听到这声音之后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这是陈克的声音,陈书记赶到了。不少人心里头都有种莫名的轻松感,战士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在他们把枪口对准这些素昧平生的朝廷官员时,他们依旧是有着一种敬畏的。大小大家都知道官府是管大家的,是非常有势力的。虽然大伙并没有真正见过官府的“大官”。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员其实是同为人民党同志的尚远县令。真的面对一群各种颜色官府,各种不同顶戴花翎的官员时,人民党的同志们都莫名的紧张。人民党和部队里头都是任人唯能。能当上干部的都得有几把刷子。所以大家很是担心,万一这群大官里头冒出几个高手拼死反击的话……

    现在听到陈克的声音,大伙都感觉心里头一阵说不出理由的安定。

    沈曾植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微微一变,而他内心的震动远比脸上露出来的要大得多。方才沈曾植并非真的是鲁莽,更不是听说书听多了准备靠自己的口才说服这些造反的新军官兵。这位老先生观察到围住客厅的这些新军战士虽然目光凶狠,却颇有些紧张。想来这次莫名其妙的造反只怕是蒲观水自作主张发动的,那些官兵也不知道被蒲观水怎么钳制的。只要自己站起身来晓以利害,蒲观水或许还会负隅顽抗,而那些被裹挟的新军官兵却未必真的肯死心塌地的造反。只要有士兵敢把枪口转向蒲观水,那局面就有全面翻盘的可能。所以沈曾植沈大人准备努力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