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自己也嚎啕大哭过,听闻慈禧与光绪的死讯,张勋与两江总督端方以及当时的江南提督王有宏一起放声大哭过,几百上千号人一起痛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那是为了别人哭,尽量哭得响亮,哭的合适就行啦。

    不过当一群大老爷们为了自己哀叹痛哭的时候,张勋感觉到强烈的不爽。在这痛哭中蕴含的是绝望。低声啜泣也好,放声嚎哭也好。都给张勋一种无比阴沉的感受。哭泣带来的不是释放,而是一种更加无可奈何的压抑。

    张勋自己不是什么地主,他对土地的感觉并没有士绅这么强烈。清了清嗓子,张勋说道:“诸位,人民党势大,起兵对抗暂时不行……”

    “那朝廷呢?朝廷去干什么了?”立刻就有士绅质疑道。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得太好了,以至于一部分人精神一振,而另一部分人则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发问的人。

    已经有士绅开始反驳了,“朝廷在的时候,尚且奈何不了人民党分毫。现在你让袁世凯出兵?这根本办不到。”

    “灭了人民党,袁世凯就能当皇帝。我情愿向袁世凯写信情愿,只要他能灭了人民党,保住我家的地。我情愿鞍前马后的推举袁世凯做皇帝。”有士绅慷慨激昂的喊道。

    这个筹码看似很高,已经有士绅狐疑的皱着眉头。按理说,为了当皇帝,很多人应该毫不在乎任何风险的,杀头的风险与当皇帝的利益比较起来,当皇帝明显更有诱惑力才对。

    立刻就有“聪明”的士绅拓展了思路,“人民党里头就没人想当皇帝么?”

    这个建议倒是明显更靠谱些,如果人民党里头有人愿意当皇帝的话,只要这人肯保护地主士绅的既得利益,在这等危急关头,地主士绅们不在乎支持这个人登上“至尊的宝座”。

    听着这帮地主士绅们完全土包子的幻想,张勋原本压抑的心情里头又平添了腻味。这帮士绅以为自己给自己冠上皇帝的名头就能号令天下么?真的这么简单,大清怎么可能沦落到如此地步。天下现在依旧认为满清朝廷里头的那位小皇帝是真正的皇帝呢。可那又如何?内有袁世凯专权,外有人民党造反。即便是大家都承认的皇帝,如果不能有效行使命令,那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或者说皇帝这个名头给他带来的是更大的危险和麻烦呢。

    好在有明白事理的士绅存在,举人贺方为一直阴沉着脸不吭声,在士绅们一片狗急跳墙般的胡说八道中,贺方为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说道:“诸位,既然张大人已经说清楚了人民党的打算。现在我们这么乱糟糟的于事无补。当下还是先认真商量对策吧。”

    “地都没了,这还要什么对策?”有人试图维持秩序,立刻就有人发难,张自善率先说道。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倒像是贺方为就是人民党这个不共戴天的大敌一般。

    士绅里头也有些老成持重之辈,有人迟疑的问道:“人民党会不会实在吓唬咱们,其实只是多图些钱财?”

    “都已经杀了这么多士绅了,这人民党还要怎么吓唬咱们。咱们去送钱,找门路,什么时候得到的说法不一样过。”张自善的话说的又快又急,“诸位,人民党绝对不会和咱们善罢甘休,当今的局面,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死。”

    “门在那里,出去自己死。”贺方为再也忍不住张自善胡搅蛮缠了。

    “你说啥?!”张自善立刻向贺方为逼了过去。

    贺方为也毫不示弱的盯着张自善。就在冲突即将爆发的时候,张勋再也忍不住了,他啪的猛一拍桌子,“咱们聚集在一起是找个寻活路的办法,谁把大家往死路上带,谁就自己走。留在这里的,再给我说什么死啊活的,我张勋第一个不答应!”

    张自善被这么一喝,算是消停了些。他踉跄着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抱头再也不吭声。

    “贺先生,你继续说。”张勋说道。

    贺方为瞅了众人一番,他朗声说道:“诸位,咱们聚到一起已经好几个月,在这里这么久。能说的早就说烂了。我现在想说几句以前没说过的不中听的话,大家先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