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工农革命军的行动实在是令王永江感到好奇,这支传说中数次打败日军的中国军队行动上并没有日军那种刻板,更没有东北军那种土匪般前呼后拥的模样。押送王永江的队伍呈纵队行进,没有故作威严的吆喝,也没有招摇过市的嚣张。虽然王永江能看的出来,要是自己试图逃跑的话,后面荷枪实弹的士兵绝对会立刻杀死自己,不过工农革命军身上没有戾气。他们就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天下居然还有一支在押送人的过程中完全没有炫耀恐吓的作派,只是单纯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的军队,王永江不能不感到难以置信。

    问询过程也很简单,人民内务委员会的人员先是认真确认了王永江的身份,然后让王永江交代了为什么离开张作霖的原因。其间还有找到东北军的投诚人员辨认王永江这么一个环节。走完了流程之后,人民党内务委员正式告知王永江,现在时机比较特殊,所以会暂时扣留王永江一阵。在扣留期间,希望王永江能够配合人民党的工作。

    王永江更惊讶了,这等合情合理的要求以及完全流程化的办事态度,让王永江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中国。倒不是这么办事有什么不对,而是这么办事太对了,对的已经让人不敢相信在中国居然真的存在这种办事流程。王永江做梦都想建立起这样的一个体制,面对各种现实的时候,王永江深知他的想法仅仅是梦想。在梦想变成现实的时候,王永江不得不深刻怀疑自己这会儿是否大梦未醒。

    接下来的囚徒生活也不是太难过,好歹囚房里面生了炉子,铺盖被褥也不算太离谱。饭食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王永江进了号子前,随身财物也登记造册。签名画押的时候还被告知在释放他们的时候会交还给他们。如果没有交还,王永江等人可以向人民党司法部门投诉。这已经不仅仅是做梦,更是王永江等人觉得荒谬可笑。

    躺在厚厚的稻草上,王永江本想对发生的事情做一个回想,没想到刚躺下用棉被裹起身体,他就立刻陷入了睡眠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王永江每天都被提审。询问的都是各种东北问题,每次审问完毕之后,会谈记录都让王永江签字画押。愿意谈就谈,不愿意谈的不逼问也不拷打。这又让王永江生出一种被忽视的感受。第四天的时候,王永江忍不住问道:“诸位老总……”

    “叫我们同志就可以了。”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再次纠正道。

    “诸位同志,不知你们要对我王某如何处置?”王永江改了称呼后问。

    的答道:“这得看调查结果,如果你没有欠下人民的血债,那么等到战后你就会被释放。作为一名平等的劳动者在这个国家正常的生活。”

    王永江大怒,“我王某岂是鱼肉百姓之人?!”

    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依旧很平静,王永江这等程度的激动根本不算什么,工作人员还是冷静的答道:“王先生,你说我说都不算数,你干过什么都是事实,我们人民党讲实事求是,调查结果才能证明一切。”

    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给王永江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理解,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看了一阵,“这么说诸位是一定要找到我王某贪赃枉法的把柄了?”

    “王先生,我希望你不要靠想象去臆造什么。你没有在四平待过,根据你自己的陈述,你在东北的从政基本都在沈阳,我们现在也没有解放沈阳,所以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证实你在沈阳都干过什么。你在沈阳从政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命,有没有什么血案,这等事总得实事求是吧。”

    “那还不是一样,你们是一定要说我王某有血案有人命在身的。”王永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理解错。

    “我们是不会说你有血案有人命在身,但是我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一切。所有事情都得实事求是才行。”人民党的同志冷静的答道。

    这话是非常在理的,王永江是东北的名士,袁金铠向张作霖王永江的时候,张作霖忌王永江盛气凌人,不愿启用。袁金铠说:“岷源年轻时就出人头地,被金州人誉为‘二陆双丁’,连锡良总督大人都夸他为‘奉省办警政的第一人’,此人可委以重任!”

    对人民内务委员会工作人员的这个态度,王永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现在毕竟是被审查的一方,而且这些谈话让王永江感受到一件事,人民党对东北旧上层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思忖了一阵,王永江这才接着问道:“请问,人民党是怎么看贪赃枉法与手上有血案有人命的事情?”

    “在我们看来,旧制度里面的每一个上层,都是贪赃枉法的,这是制度造成的。所以我们即便不能说完全既往不咎,但是对那些比较制度化个人化的事情我们也不愿意无限制的上纲上线。但是!如果有人欠下了百姓的血债,那我们是绝对不能放过的。不管是谁,欠下了百姓的血债,他就必须血债血偿。因为这是最基本的正义!”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平静的答道。

    王永江不吭声了,因为内心沸腾着各种想法,他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一阵,王永江问道:“若是在下曾经用军法杀过一些违法乱纪的警察,却不知道贵方怎么看这件事。”

    “那事有人说起过,”谈了这么久,工作人员也口渴了,他呷了一小口热水才继续说道:“说你生性凉薄残暴的有,说你跋扈的有。但是这是政务上的事情,而且就我们所知,你下令杀人的时候引用的也有法度在里面。只要里面没有基于个人原因的枉杀,我们原则上不会对这种事情有评价。你在那么一个旧制度里面,自然会按照旧制度办事。我们人民党的制度与你所在的旧制度完全不是一码事,所以我们不能用我们的制度来套用你所处的旧制度下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么做了,就是没有实事求是。”

    王永江再次上下打量着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这是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年龄。王永江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好一阵子后王永江才问道:“请问这几位同志,你们在人民党里面到底官居何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