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渐渐停下,只是残留在檐上的积水仍倾泻不止,发出滴答滴答的落水声,一点一滴地砸入耳中,渗进心底。

    季付忱手上拿着一张展开的暗黄色折子,冷峻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可双眸深处却敛着寒意,如同汪洋大海凝结成的冰面,裹着汹涌波涛,蓄势待发。

    看着折子上的墨迹,他棱形分明的指尖又紧了紧,长眸透着森冷。

    “秦耳。”

    此时已经三更,随侍在门外的秦耳正打着哈欠,听到季付忱的声音,忙收起困意推门而进。

    刚进屋,就见一本册子倏然向他砸了过来,秦耳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脸上被砸出一道红痕。

    他不知所措地拾起落在地面上折子,大致扫过几眼,顿时清醒:“是属下失职,甘愿领罚!”

    这折子上说,舒姑娘其实是前扬州知府嫡女,后因家父含冤入狱,家破人亡,才来到京城蓄意复仇。

    可明明在舒姑娘与大人刚相遇不久时,大人便派他去查过一次舒姑娘的身世,确实与她自己说的话都能对上呀。

    秦耳盯着手中的折子,心里懊恼极了,面上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怎么说,这事都是他的失职。

    也怪他当时没把这事多放在心上,自觉不过是一介女流,挑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便只是把表面情况勘察一遍,敷衍了事,并未去细究考证。想来她若有心隐瞒,也不难蒙混过关。

    “无凭无据,不算定论。”季付忱却稍缓一些神色,只是声音依旧冷淡,“你再去查一遍,这次不容有错。”

    秦耳闻言立马高声应下,然后如释重负地离开房间去执行任务。

    昏暗的烛火下,季付忱锋利俊逸的脸半隐半现,高挺的鼻梁被阴影勾勒地更加深邃,如墨的双眸就藏在灯光之下,情绪莫测。

    半年前,他因正在调查洛湖诗会的贪污案件,偶遇了当时还是余欢乐坊最负名气的乐姬。

    那晚,他脸上戴着面具,被喝醉的她错认成别人,硬是被缠着与她攀谈许久。

    季付忱磋磨手指,想起那时的舒玉落,唇角不禁微勾。

    彼时的她就站在诗会画舫的甲板上,微风吹动着她身上的烟霞色苏绣罗裙,一头乌黑低调的单螺髻上,只用一根白兰玉簪和两件花式头面点缀。

    明明是简单素雅的装扮,却被她醺红的双颊上那抹醉态衬得分外妩媚。

    正在他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满心戒备时,洛湖上的船身倏然一晃,舒玉落一时没有站稳身体向前倾去,季付忱躲避不及,就这样被她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