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陵问出这句话时,几乎是突然的,慕容连城的眸光便黯淡了下来,夜间风声寂寂,衬出许久的沉默,少年始终没有出声。

    他不愿意说,谢陵自然也不会咄咄相逼,只得含泪点头道:“好,我不问了,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连城……重活一生,我只想说,我对不起……”

    她话还未落,却陡地感觉到眼前人影一闪,旋即便是身子一暖,却是慕容连城突地大步跨过来,紧紧的揽着她的纤腰将她拥进了怀里。

    无论是前世今生,都很少有这么一刻,两人会靠得如此之近。

    谢陵但觉心口的那分灼热好像又加重了一分,带着微微的跳动,而连城身上的温暖也仿佛将她带到了前世,熟悉中带着几分沉重而陌生,隐约间,她还能听到少年埋在她颈间微微的颤抖以及啜泣。

    前世,他尊重她,敬爱她,甚至是带着几分克制的不敢靠近,她都是知道的,所以即便两人朝夕相处,他也从来不敢逾越半步,直到最后的生离死别,他才终于抱紧了她……只可惜那时的她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了。

    而此刻……是这份克制终于再坚持不下去了吗?

    “你没有对不起我,阿陵,是我对不起你。”这时,她听到少年哑声说道,“以后千万别再求我向你射出一箭,别再求我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谢陵起初微微一愕,听到后面一句时,似才明白他话中之意,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讪笑道:“以后不会了,这一次是特殊情况嘛,你也是在帮我,我还得感谢你将那些证据交到廷尉衙署,通过廷尉正王君义的手转交到梁帝手中呢!”

    说到那些证据,慕容连城便是微微一怔,旋即想到了刚才在朱府大厅外所偷听到的朱氏的那一番话,又不免担忧道:“朱氏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而且现在已告诉了朱异,那么朱异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再告知萧正德?”

    谢陵摇了摇头,笑道:“不会,朱异此人最擅长于左右逢源,名哲保身,从刚才他们父女俩的谈话中可以听出,他似乎也并非完全党附萧正德一人,甚至萧正德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我倒是好奇,这个朱异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当年是凭什么本事能让陛下下旨令我父亲娶了他女儿为续弦?”

    说到这里,又是望着慕容连城,摇头失笑道:“实在报歉,这话我不应该问你,这只是我的家事。”

    慕容连城却是看着她一笑,道:“不,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我,有关朱异的一些履历,我从武陵王府之中也搜集到了一些情报。”

    谢陵诧异的看向他,就听他道:“你也知道,朱异原本并非吴郡朱氏中人,他不过是一个寒微出身的士子,而且其实在十五岁之前,他曾经在北地也求过官职,那时候,北魏孝文帝在实行改革,大肆提拔寒族,举孝廉,他甚至以寒门士子的身份给孝文帝写过一封书信,其书信的内容,便是建议孝文帝实行科举,令天下有志之士皆可入洛阳考举,有才者不论出身,皆可入仕。”

    “也就是孝文帝曾经发出的求贤令:唯才是举!”谢陵惊讶道,“这是朱异提出来的?”

    慕容连城点头:“是。”

    谢陵心中不免骇异,所谓的求贤令,唯才是举,甚至是科举制,在中正考核上加一条答辩策问,这些前世陈硕也有向她说过,甚至她还将此科举制上谏给了梁帝,但后来因为此制度严重威胁到了士族的利益,于是引发了一场士族与寒门之间的激烈争斗,而作为士族子弟的她也因为相助于寒门而受到了各大世族的打压,陈郡谢氏在这一场士庶相争之中深受重创。

    前世陈硕便有跟她说起过他的来历,难道说这个朱异……

    “那为什么他又来到南梁了呢?”谢陵问。

    “自然也是因为他所提出的这种制度威胁到了贵族们的利益,鲜卑六镇贵族都对其进行打压,北魏已无他的立足之地。”说到这里,慕容连城又似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他还独创出了一种字体,深受孝文帝喜爱,孝文帝甚至将这种字体在洛阳流传了开来,不少贵族子弟都争相模仿。”

    慕容连城说到这里,谢陵的脸色便全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