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梁啸豁然开朗,不由得想骂娘。

    据他所知,金匮山西坡没有大规模的家族墓地,只有一片无主坟,也就是俗称的乱葬岗。那里的坟几乎都没有墓碑,插一块木牌就算不错,更多的连木牌都没有,时间一长,根本不知道埋的是谁。

    这样的坟,连梁啸、荼牛儿这样的顽劣少年都不愿意光顾,因为里面不可能有值钱的东西。

    囚徒所立的那座坟就是这样的无主坟,梁啸有印象,因为这座坟体量比较大,看起来像是合葬墓。囚徒来哭祭,难道是他家的祖坟?

    那他要找的桓生,会不会也被埋在这里面?梁啸恶毒的想。在石里发现疑点后,他就没有再去寻找这位桓生,囚徒桓君也没有再问起。梁啸怀疑,这位桓生很可能早就死了。

    他这么想,是因为桓君身边那个身影很像石里的里正,那双罗圈腿很醒目。江都国少马,有罗圈腿的人并不多见,特别是他这个年纪。

    “这家伙很危险啊。”梁啸有些担心起来。埋在乱葬坟里的非奸即恶,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明智吗?

    “阿啸,你怎么了,是不是怕了?”荼牛儿拔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一脸的浑不吝,带着三分鄙视。

    “你这猪脑壳,懂个毬啊。”梁啸恼了,低声骂道:“看到那个罗圈腿没有?他分明就是石里的那个里正。他们明明认识,却故意让我们去找什么桓生,这分明有鬼啊。这样的亡命之徒难道不应该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荼牛儿瞪圆了眼睛。“阿啸,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听不懂?你活该被你姊骂笨。”

    “不是。”荼牛儿急了,翻身就要站起。梁啸一把拽住他,将他摁在草丛中。“小声点,就你这一碰就着的暴脾气,还想做奸细?”

    荼牛儿正在奋力挣扎,一听梁啸这句话,立刻软了。他温柔的拨开梁啸的手,从草丛中抬起头,吐掉嘴里的泥,分辨道:“阿啸,我觉得你这话不对啊。你要是觉得他们不是好人,就去告发他们,不仅不会被连累,说不定还能得一笔赏金。要是你同情他们,就应该多亲近,又何必敬而远之?这样的高手可不容易见着,特别是那个里正,那一脚踢得……干他先人,现在想起来,我屁股还疼呢。”

    梁啸一时无语。他觉得荼牛儿说得不对,可是又无法反驳。按道理说,对桓君这样的人,要么去告发,要么去亲近,两者选其一,既不告发,又不亲近,反倒显得有些……懦弱怕事。

    我懦弱吗?梁啸反问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够胆大的,甚至有些愤青,现在被荼牛儿这个浑人一反驳,却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刚正。事到临头,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躲,不是懦弱是什么。

    梁啸的脸有些热,臊得慌。

    娘个皮,难道老子真是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只会打嘴炮,动不得真格的?

    不对!梁啸忽然打了个激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虽然穿越成了梁啸,但是他的思维还是二十一世纪的那个良民,所谓的愤青不过是在网上发发贴子,实际生活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这一类事情。

    可是荼牛儿则不同,他是真正的汉人。对他来说,率性而为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很自然的反应。面对桓君这样的人,要么去告发,要么去景仰,不存在什么中间路线。

    “牛儿,你……说得对。”梁啸挠了挠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太阳穴呯呯直跳。

    “这就对了嘛。”荼牛儿得意的撇了撇嘴,爬了起来,弯着腰,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