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们家没意思,胡夫人每番生子都大肆操办,宴请众宾,无外乎昭示家里莺莺燕燕再多,她尚书夫人的地位依然固若金汤。

    江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江夫人担心女儿日日待在屋内闷坏了,才特意找借口把她带到外头透透气。汝鸯微微蹙眉像是很难办:“但其余夫人们都很想见见蕖儿。她们说我这女儿自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几回,对你好奇得很,非叫我下次出门带上你。还有跟你同龄的小姐们也会一齐去,蕖儿交些朋友不好么?”

    江蕖倒杯茶递给江夫人,一边说:“不太好。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女儿这么多年一直离群,不懂时兴,也不知道她们现下喜欢什么,肯定聊不到一处去。”

    “瞧瞧你说的算什么难事?既然年岁相仿,便没有相处不来的道理,如今民风开化,谁家女儿还像旧时般深居闺阁?蕖儿足不出户,才要被姑娘们笑话呢。”江夫人板起面孔吓唬江蕖。

    江蕖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怎么可能吃这招。

    她不是不明白母亲的心意,可是要她拿出时间和一群半大孩子相处,才叫她头疼——心理年龄是实际年龄的两倍有余,却要表现出合乎外表的神态举止......

    ......江蕖她做不出来。

    她无奈道:“母亲,夫人们不过拿我打趣罢了,她们真想见的不是您么?我去与不去有什么所谓。”

    “而且您看我像是缺个同伴么?夫子留得功课这样多,我日日光应付这门子事都够了,还哪有心思约别家小姐玩乐。”江蕖眼光瞟过,正好盯见旁边的人,一把将人拉过来:“我看阿眷不比同伴差,她经常陪我一起,嘴又严实,我说的话从不往外传,还不会背后说人坏话,是不是阿眷?”

    时常背后嚼舌根的阿眷羞愧地红了耳朵。

    江夫人顺势看去,不认真看还真没注意,阿眷好似比她刚回来的时候胖了一圈,脸养得白且圆,此时红着耳朵,格外像年画上的福娃。汝鸯忍不住笑出声,原本些许不快顿时散去。

    江蕖有句话算说到心坎上了。正所谓“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又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之醒言,汝鸯一直以为读书大有裨益,不然也不会为江蕖费尽苦思延师教化。可出于慈母心怀,她一边则又不希望在贪玩的年纪里拘束孩子天性。

    江蕖自觉求学的态度,汝鸯喜闻乐见,可算解决了那点纠结。

    她松了口气,道:“好吧,蕖儿年纪也不小了,行事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干扰太多,左右只是一个满月宴罢了。但有言在先,日后你应该去的场合,是绝不能推托的。”

    然而江夫人不知道,这其实只是江蕖单纯拿来搪塞,随口一说的。

    汝鸯突然妥协,江蕖顿时一喜,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松口了,立刻满口答应。

    江蕖觉得母亲太好了。母亲一直都是这样,始终尊重她的意见,即便偶尔超出常规。

    江夫人很受用女儿难得的讨娇。她搂抱着孩子小小的身躯靠在自己身侧,替江蕖理理头发,抚平衣服上的几条皱痕,再多瞧几眼,提了句:“再给蕖儿做几身新衣裳好不好?”

    事实上江蕖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江夫人却犹不满足。可能在她眼里,只要作母亲的不在身边,孩子过得就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面对这种补偿式心理,江蕖下意识环视一遍屋内焕然一新的装饰:从新糊的窗纱到墙上挂的吴郡丹青——画卷景色疏旷清远,笔墨略施重彩;橱柜上布置琳琅青花瓷和五彩,胎质细洁,釉面或清亮浓翠、或淡雅幽暗......最后再到身下和上面那些相比显得平平无奇,却也柔软无比的坐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