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彦离开后，司衙基本打扫净了，柜上的案牍卷宗，层层叠叠，不计其数，虽然沾了灰，但总算有几分衙门的味道了。张若瑾才问了他的来历，赵步兴回到屋内继续打扫道：“这小子鼻子不错，也许在这里呆久了，还能去大理寺替了我以前的位子。”张若瑾从未听过他对人有如此高的评价，“当然了，得看他造化，我只让他从随司的主簿做起，对大案子，他还欠点火候。”
很快，许承彦抱着摔得稀碎的干粮落魄地回来了，直接将那块牌子扔到桌上：“他们在城南病坊派散赝钱，这是那人身上的东西，你们认得么？”
赵步兴对一旁整理卷宗的张若瑾笑了笑：“我说什么来着，他鼻子挺灵的。”随后拿起了牌子，瞬间变了脸色。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运气。”赵步兴起身在案架上翻找，扔出了一卷文书，拍在许承彦胸前，里面载着大唐五十年内的所有活跃的帮派教众等。“杭州江氏，武周而存，开元而兴，早年以贩昆仑奴为业，开元三载，因商运闻名漕渠……”
“坊间据说江记商行自从事漕运起时，从未出事，河盗都避让三分，有人说他们是三途河上的船夫，有水鬼庇护……”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邪乎的事，不过是雇了群西域的兵，他们来自大食的商道，杀人无眼，无视唐律，不讲人情，只认钱主，在西域挺有名气，蓝眸赤发，惯以傩面黑衣为饰，自称【青目】。”
“有那么厉害？”
“在怛罗斯，这群人屠了……一整支斥候队，全是侦司的人。”赵步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
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许承彦赶紧借熟悉司衙的借口脱身，跑到案牍库里去了。做了三年的不良人，哪怕是个备役，对一些长安的案子都倍感兴趣，如今长安乃天下之中心，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偷盗的、杀人的、谋反的卷宗不在少数，但像他这种级别的不良人，平时能接触到的都只是偷盗或纠纷一类不足为道的案子罢了。此处卷宗案牍堆积如山，他随意抽了一卷出来细读：开元二十一载七月初二，靖安坊现无头白骨……开元二十三载十月廿四，城西胡商遭人碎尸……所载案例，细读任何一条都令人不寒而栗，他不禁在想，长安的另一面该有多么黑暗，这卷宗上的一笔一划，都是一场足以让每一户人家睡不了安稳觉的噩梦。
读着读着，许承彦冷汗不断往外冒，忽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吓得他扔了卷宗往后撤，但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手的主人却是张若瑾，正捂着嘴对着他此时的窘态忍笑。
“张……张司丞，你们走路都跟猫似的么？太吓人了！”
“明明是你看的入神，瞧把你吓的……给。”她捧着套衣裳递到许承彦眼前，“你现在已经是侦司的人了，那扮相就得应像鹰爪该有的样子，赶紧换下来吧，身上这套衣裳又旧又肥的，只怕是那些不良人穿剩的吧？补子都快满了。”
这算是他平生第一次穿新衣，换了袍子，束了护臂，戴了幞头，把腰牌一挂，整个人精神不少，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张若瑾慈笑着：“很好，有几分味道了，若是配上一把刀，倒是有一点阿兄早年的感觉呢！看你脸色这么重，有什么心事？说与姐姐听听。”
“张司丞，这案牍库卷宗里的案子，你都经历过么？”
“噢，你说这个啊，我其实来这里也没多久，天宝之前的案子也是听说的。这间案牍库从大理寺和京兆府那抄录来了许多案本，我记得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前隋，每结案一次便会摘录……哦对了，阿兄说，你现在身为侦司主簿，就要负责这些案情杂记了。”
“什么玩意儿？！”
“其实之前一直是我负责这些的，不懂的我可以帮你！”
“那……那就有劳司丞了。”
“不打紧不打紧，那你先看看范本吧，我去帮阿兄准备明天路上的用具。”
许承彦转身望向这个案牍库的回廊，愈发觉得黑暗深邃。
——翌日，财司报送了所兑的赝钱价，共计三万六千零四百六钱，并经勤司查明，所损商户皆为银铜器贩。
很快，许承彦抱着摔得稀碎的干粮落魄地回来了，直接将那块牌子扔到桌上：“他们在城南病坊派散赝钱，这是那人身上的东西，你们认得么？”
赵步兴对一旁整理卷宗的张若瑾笑了笑：“我说什么来着，他鼻子挺灵的。”随后拿起了牌子，瞬间变了脸色。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运气。”赵步兴起身在案架上翻找，扔出了一卷文书，拍在许承彦胸前，里面载着大唐五十年内的所有活跃的帮派教众等。“杭州江氏，武周而存，开元而兴，早年以贩昆仑奴为业，开元三载，因商运闻名漕渠……”
“坊间据说江记商行自从事漕运起时，从未出事，河盗都避让三分，有人说他们是三途河上的船夫，有水鬼庇护……”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邪乎的事，不过是雇了群西域的兵，他们来自大食的商道，杀人无眼，无视唐律，不讲人情，只认钱主，在西域挺有名气，蓝眸赤发，惯以傩面黑衣为饰，自称【青目】。”
“有那么厉害？”
“在怛罗斯，这群人屠了……一整支斥候队，全是侦司的人。”赵步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
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许承彦赶紧借熟悉司衙的借口脱身，跑到案牍库里去了。做了三年的不良人，哪怕是个备役，对一些长安的案子都倍感兴趣，如今长安乃天下之中心，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偷盗的、杀人的、谋反的卷宗不在少数，但像他这种级别的不良人，平时能接触到的都只是偷盗或纠纷一类不足为道的案子罢了。此处卷宗案牍堆积如山，他随意抽了一卷出来细读：开元二十一载七月初二，靖安坊现无头白骨……开元二十三载十月廿四，城西胡商遭人碎尸……所载案例，细读任何一条都令人不寒而栗，他不禁在想，长安的另一面该有多么黑暗，这卷宗上的一笔一划，都是一场足以让每一户人家睡不了安稳觉的噩梦。
读着读着，许承彦冷汗不断往外冒，忽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吓得他扔了卷宗往后撤，但回过神来却发现那手的主人却是张若瑾，正捂着嘴对着他此时的窘态忍笑。
“张……张司丞，你们走路都跟猫似的么？太吓人了！”
“明明是你看的入神，瞧把你吓的……给。”她捧着套衣裳递到许承彦眼前，“你现在已经是侦司的人了，那扮相就得应像鹰爪该有的样子，赶紧换下来吧，身上这套衣裳又旧又肥的，只怕是那些不良人穿剩的吧？补子都快满了。”
这算是他平生第一次穿新衣，换了袍子，束了护臂，戴了幞头，把腰牌一挂，整个人精神不少，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
张若瑾慈笑着：“很好，有几分味道了，若是配上一把刀，倒是有一点阿兄早年的感觉呢！看你脸色这么重，有什么心事？说与姐姐听听。”
“张司丞，这案牍库卷宗里的案子，你都经历过么？”
“噢，你说这个啊，我其实来这里也没多久，天宝之前的案子也是听说的。这间案牍库从大理寺和京兆府那抄录来了许多案本，我记得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前隋，每结案一次便会摘录……哦对了，阿兄说，你现在身为侦司主簿，就要负责这些案情杂记了。”
“什么玩意儿？！”
“其实之前一直是我负责这些的，不懂的我可以帮你！”
“那……那就有劳司丞了。”
“不打紧不打紧，那你先看看范本吧，我去帮阿兄准备明天路上的用具。”
许承彦转身望向这个案牍库的回廊，愈发觉得黑暗深邃。
——翌日，财司报送了所兑的赝钱价，共计三万六千零四百六钱，并经勤司查明，所损商户皆为银铜器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