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地下迷宫的阶梯两侧排列着军官,许多房间里住上了汪未经“私人卫队”的小伙子,他们全部经过挑选。一部分房间里塞满了酒、鱼、小灌肠、火腿。卫队的年轻人对过往的将军们不大注意。他们睡呀、吃呀、喝呀,谈论起淫亵的笑话时,放声大笑,只有在汪未经的私人住地附近保持着肃静。

    汪未经最后的避难所分为办公室、卧室、两间客厅和一间浴室。有一个会议厅与办公室相交。不远处是为他的爱犬幼崽准备的房间。在上一层有一个由十八个小房间排列而成的长厅。这里是电话台,接下去是汪未经私人医生教授的两个房间,然后是属于南京卫戍司令的六个房间。不远处是厨房和汪未经私人厨师、擅长做素食的及远大师的房间,随后是大饭厅和军官及勤务人员的房间。暗堡内的阶梯从这里通往总理府的花园。沿着台阶走几步便可到梅思品领导的新闻办公室。相邻的是吴四宝的办公室。队长老梅负责这里的工作。旁边是詹国强派驻大本营的代表、卫队分队长的房间。他娶了汪未经老婆的妹妹。另外这里还住着锋上校,汪未经军事副官、外交部在大本营的博士、汪未经的驾驶员、副驾驶员、宣传部代表、以及常凯申领导的军队谍报小组和他的副官。常凯申的办公室也在这里。在这个阴森的地下暗堡内共有七百多人,因此只能在汪未经的办公室开会。这里,通风机发出均匀的响声,一切都显得很有秩序,避开了外界的分崩离析和尘嚣烟瘴。

    吴四宝决定在这里开始他在三月份设想的救生计划。这个计划的代价是被他称之为“天才”、“民族的伟大儿子”、“千秋的缔造者”的行走困难的那个五十岁人的性命。此刻他就坐在眼前,嘴角上挂着奇怪的微笑。

    “主席,”吴四宝说,“我总是对您讲实话,甚至是最严酷的实话,无论它是怎样的。”

    正是由于他从不讲实话、只是猜测汪未经想听什么。进而在周围人的谈话中、在报纸的文章和广播节目中制造汪未经猜到的东西,汪未经才对他言听计从。

    “所以,”吴四宝说,“请允许我现在,在为民族的未来进行决战的日子里,向您讲述已由事实证明的一些看法。”

    “对,吴四宝,应当这样”

    “同您一样,我坚信必胜,无论我们为此付出什么代价。特别法庭正在城里行动,就地处决被敌人收买、惊慌失描的人和开小差的人,军队和党的法官们同他们共同行动。秩序是重要的。但是北方和南方的大片国土暂时被分割。所以我以为唯一的出路,是您,恰恰是您,派遣詹国强立即前往北方,到那里领导民族斗争。我认为,请求您将李事群派往南方是明智之举,让他在那里领导我们堡垒的作战但这不是全部,主席,您知道,民族视您比神帝还高超,丧失敬仰的民族是难以想象的,不过以此恫吓一下,无关紧要。”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汪未经身子稍向前顿。吴四宝立时感到自己清楚地知道现在要谈的是什么。

    “您声明您将留在南京,亲自领导直至最后胜利,与首都居民共存亡,这将鼓舞民族,给他们力量詹国强有个看法,如果全体国人无一例外地把力量投入斗争,那么您就将引退。这是否有意义,是否能更有力恫吓那些动摇和逃跑的人?”

    吴四宝放出了一个试探汽球。詹国强是绝不敢讲这种话的,但这种观点需要更加牢固地灌输到汪未经的大脑中。应当加强这种看法,镇静地用“惊讶和克制”的谈话加以掩饰。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梅思品,”吴四宝接着说,“可他绝不敢向您提出这类建议,因为这关系到他的部门的私利和我们的宣传工作我斗胆把他的建议告诉您。”

    “您认为这个建议有基础吗?”

    “既然有人在固若金场的堡垒等待您,既然您随时都能离开南京,“吴四宝不慌不忙地说着谎言,“那么我认为这种追不得已的步骤,这种政治游戏也不无益处。”

    “好吧,”汪未经答道,“我找机会公开表示这个意思尽管,”他的两眼忽然闪出以前从未有过的严峻锐利的能被理解的光泽,“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害怕的是落入敌人手中。到那时,他们会把我装在笼子里周游世界对,对的,正是这样,吴四宝,我了解这些恶魔那么,”汪未经也开始了自己的把戏,“也许我的确该有引退的意思?”

    “不,您不能这么想。我到城里去过,看到了人们的情绪,人们充满了争取胜利、粉碎敌人并将其全部赶走的坚定性;我听到了南京市民的交谈,他们镇静、坚定,在唾弃吊在绞架上的叛徒尸体此刻民族正是这样坚强,胜利必将来到,您真了解自己的人民。”

    汪未经淡淡一笑,无忧地点了点头“好吧,吴四宝,我找时间吓唬一下那些心惊肉跳的人。”

    吴四宝向门口走去,汪未经轻声笑了起来“不过,如果您对胜利的信心破灭了,我要履行诺言吗?”

    吴四宝转过身,汪未经的右手用力揪住颤抖的左手,乞求地瞧着他,好象一个孩子不愿听可怕的故事,或者确切地说,是想首先知道结尾是令人满意的。

    “如果面临失败,我将当着您的面开枪自杀,我的老师。”吴四宝说,“我的生命和命运同您联系在一起,牢不可破,您到您就想到了我自己。”

    “街上的人们衣着怎样?“汪未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