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就在众人盯着埋头不语的陈敬瑄感到诧异的时候,陈敬瑄才缓缓的抬起头,脸上的愁云一消而散,伸手将战盔递给一旁的将领。就在众人正在纳闷为何从陈敬瑄嘴边看不到任何食用的痕迹时,就看到陈敬瑄脸上突然绽放出朝阳一般的笑容,长叹一口气对苏氏笑道“就在刚才,我想过了,我也想通了!”

    登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其中大多人都是因为不明白陈敬瑄的转变,唯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愣在原地,双眸被瞬间浸湿的苏氏。而苏氏的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颤抖,就连嘴唇也在轻微的蠕动着,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却始终都没能开口,只是双目含情旁若无人的盯着眼前的陈敬瑄。

    “夫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能好好的陪着你!”陈敬瑄似乎确实想明白了些什么,根本不管周围的众人目光如何的惊诧,只是自顾自的缓缓起身,拉起了面前苏氏的双手,目光柔和的盯着苏氏,语气极其温柔的低声笑道“我想明白了!最重要的还是你,有你能陪伴在身边,我就什么都有了!我决定了!”

    边说着,陈敬瑄边松开苏氏的手,将腰间的佩刀摘下,狠狠的丢到了一旁,随后便开始脱去套在身上的战甲,语气平淡的就像一对平凡夫妇的对话“我要脱下这身衣甲,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们共度余年!”

    “老爷!!”没等陈敬瑄将衣甲完全褪去,被忽然间感动的一塌糊涂的苏氏猛然扑了上去,泪眼婆娑的抽泣道“老,老爷。。妾身,等,等这一天,很,很久了,很久了。。以前的,日子,实在,实在是让妾身,担忧。。”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迎着斜空撒射的晨曦,陈敬瑄脸上绽放出了阳光的笑容,双臂紧紧的抱着苏氏,任由对方在自己怀中哭泣,低声诉说着自己的苦闷,发泄着心中的忧愁,而陈敬瑄所做的,只是轻轻的抚着对方的后背,像是哄一个小女孩一般,低声安慰“不哭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陪着你!一步都不离开你!我们一起,共度余年!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两个!”

    说到最后,不仅陈敬瑄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就连周围的将领,也都纷纷起身,扭转到一侧,退开几步,暗自抹眼泪去了。这些陈敬瑄的心腹,对于陈敬瑄的家事还是知晓不少的,而这个退出的念头,其实一路上,每个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的想过了,只是,没有人敢开口。

    没人敢对一只落魄的野兽说,你失败了,趁早退出吧,或许现在还有机会。

    这个想法,没人敢去传递给陈敬瑄。这个建议,没人敢面对面的对陈敬瑄讲出来。或许有一个人敢,而且也许还会有效果,不过那个人已经死在了蒙山,那就是公孙云。

    “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陈敬瑄揽着苏氏的肩膀,没有与任何一个人打招呼,似乎在做出决定之后,这里一切的一切,以前所有的所有,都已经与他没有了任何瓜葛。他只想,斩断与以前的任何联系,从此之后,重新开始,与挚爱苏氏共度余年。

    没有一个人去开口叫住陈敬瑄,更没有一个人去提问你们走了我们该怎么办。不管是那些将领,还是百余名亲兵,抑或是忽然惊醒的士卒,只是呆呆的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不可思议让人感到茫然的一幕。

    依靠着陈敬瑄的身体,苏氏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内心无比的狂喜,因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身边的男人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们即将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即将面临着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忧愁的生活,再不用提心吊胆。

    可老天总是会与人开玩笑,或者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即便是有些人已经悔改,但是老天依旧会让其为之前所做的恶事付出一定的代价。

    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老天确实答应了陈敬瑄和苏氏,只是,老天只让一个人去了,而且那个地方叫天堂。

    迎着朝阳,刚刚走出数十米的距离,苏氏已经能感到脸上的阳光愈来愈柔和,脸庞愈来愈温暖,那是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感觉。苏氏甚至是将一双已经爬满鱼尾纹的眸子闭了起来,沉浸在这美好幸福的一刻中,似乎想要将其深深的刻入内心。

    猛然间,苏氏的脸色一变,双目猛然瞪开,五官几乎是在瞬间扭曲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捂在了心口位置,满脸的痛苦状,没有了力气支撑的身子也突然从陈敬瑄的怀抱中滑落。

    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的陈敬瑄身躯猛然一滞,眼疾手快的将苏氏抱住,但是在望向苏氏的时候,苏氏那痛苦的面孔已经逐渐舒展,甚至开始浮现出幸福的笑意,就连双眸也开始缓缓的闭了起来。

    “夫人!!!”一声痛苦的叫喊声,顿时传遍周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众人只看到陈敬瑄蹲在地上,抱着苏氏的身体,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只是众人听不到的是陈敬瑄低沉的怒吼声,咒骂声,他在对老天的狠心发出不满的怒吼,他在对所有的敌人发出咒骂。

    长久以来,这一幕是陈敬瑄最害怕发生的,早在几年前,连宫中的太医给苏氏诊断病情时,就嘱咐过陈敬瑄,平时一定要注意操劳,千万不要过多的担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私下里,陈敬瑄也得知了一些详细的消息,可当时的陈敬瑄,一心只有大唐,他想颠覆大唐。

    而后来,筹划多年失败后的陈敬瑄,更是没有了退路,唯有的只是闷头一路黑的走下去。但是,枫家军的步步紧逼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同时带来的就是苏氏整日愈发的为其担忧,自然也就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