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已放晴。

    和寿早让老婆带着老大,拿上开着菜单的香烟纸,天勿亮去三界赶市。自己先去达公公家,然后分别去叫了几个族人,来清理房间,转借八仙桌,盘筷之类。又早早地去请来书记大人,队长大人,喝茶聊天。等道平起来,洗好了脸,和寿先把道平介绍给大家认识。

    老太太已经为道平特烧了五只活轮蛋,盛在一大碗里,上面白花花亮晶晶的铺着几汤匙白糖,农村里叫糖呑鸡子,是招待贵客最高档的点心。道平坚持要和寿帮忙解决三只,说早饭勿吃也不要紧。老太太听了,忙正经着告诫道平,无论如何,早饭一定要吃,说什么最好是要吃好,眼下形势,吃好不可能,却是好歹要吃七分饱。把早饭勿吃有多少害处,唠唠叨叨地说了一箩筐道理。

    道平听了,笑着点头,硬着头皮吃了三只,另两只却是无论如何吃不下。运气了和寿,吃了满满的一碗水泡饭后,一嘴巴一只,把余落的两蛋吃了。

    等老大不偷挑着箩担和娘到家,已是中午时分。中午虽说已有一大桌人吃饭,但正席在夜里,和寿告罪着让大伙简简单单的吃了。

    饭后没多久,和寿的好朋友布钢,从公社提前告假回来。

    布钢从他四儿子一谷口中,也听不出什么要事,心想寿兄弟这么沉重其事的叫他回来,定是有大事,好在周末公社里也无要事,就提前半天告假回村。

    和寿见了,十分高兴,连忙把布钢拉着到道平面前,介绍两人认识。

    道平慌忙站起,抢先双手握着布钢的右手,很是亲热地随和寿的叫法,一口一个钢哥。他见布钢身材比自己略高,十分英俊帅气。昨晚已听和寿兄弟说起来过,知道布钢已快五十,此刻见了,除头发已有点花白外,面色红润,精神劲儿看上去比和寿还足还年轻。道平双手使劲握着布钢右手不放,嘴里尽是赞美之词,心里想

    这么俊朗的公社干部,定是统管着一面的人物,我窜村过巷的,往后不知有多少地方要仰仗着呢!

    一副热络情,自是真心流露,与上午相见村书记布法时那份热情,不可同日而唔!

    布钢从家里过来,已知了大慨。此刻一见道平,也是喑暗吃惊。他是公社干部,面对一般的农村社员,自有一股得天独厚的优越感;而对那些从东阳义乌来的小货郎,那更是有种高高在上的那份尊贵味。此刻见着道平,虽见他看到自己的那股热情味巴结劲,有种下意识的反感,但见他精神气十足,一脸的自信与沉稳,倒与其余他所见过的小货郎完全不同。不由得一下子被他的气质所吸引,竟然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连忙放下忴持的架势,真心热烈地与道平招呼着。

    布法在里面灶间正大声嚷嚷着,在指挥自己老婆,老大不偷和老二不抢等,和另外几个帮忙做下手的,杀鸡、剖鱼、洗菜、淘米等等,让大伙抱柴的抱柴,挑水的挑水,往灶台里生火的生火,洗蒸笼的洗蒸笼,有条不纹地为夜里的酒席做着准备。忙得半秃的头上已冒着热气。听见外间布钢到了,一边哈哈笑着,一边用身上的白围巾揩着双手,凑上前来打招呼。大声地告诉道平,他和布钢是堂兄弟,本家兄弟。

    一时间大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好戏马上上演。

    那时,全村老幼都知道,和寿要和义乌小货郎结拜兄弟。许多人围拢来看热闹。和寿家道地上,墙角边,围聚着许许多多前来看热闹的人。但所有围观的大人,不管男女,基本上是不远不近地往这边张望,不好意思十分近前。毕竟人家这是大操大办的酒席,自己吃勿着,象想饭狗似的让别人看了笑话的。

    但有一班小孩,却违拗大人们的话,一个劲儿地净往热闹的地方凑。

    布法有心要显摆他的厨艺。事实上这几年做厨师,并没有让自己的水平充分发挥过。村里的红白事,哪家不是偷工减料的只为凑盘头?穷啊!要有钞票才能体面呀!这次,已知道是这个义乌的小货郎出的钱,自己自是不怕心疼地尽往多开了菜单,够自己操作了。肚里早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所以他拿出了全部本事,做了农村里最有名的十碗大菜,叫十碗头!

    哪十碗?1,什锦;2,扣肉;3,肉皮;4,腐皮;5,扣鸡;6,白切羊肉;7,醋溜鱼;8,八宝饭;9,小炒;10,菠菜蛋汤。每道菜都有十分的讲究和彩头,这里就不一一说明,反正都是大吉大利十全十美的意思。

    每道菜用料充足,配料讲究。布法全用大海碗盛着,一切准备就绪……

    整个结拜过程繁琐而复杂,热闹又喜庆!却也有些眼花暸目不睱接。什么时辰八字几点才合;三跪四拜怎么正行;什么祭祖宗得几支香;敬关公须几碗酒。还有发誓,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挡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