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

    不知道自己正在背后被人议论的李稚正在请杨琼吃饭,这些日子多亏杨琼的指点与参谋,他才能成功地“攀”上谢府这根高枝,并且迅速地站稳了脚跟。杨琼一看李稚要飞黄腾达了,从李稚进入谢家当差第一天,他就嚷嚷着要让李稚请客吃饭,李稚好不容易撑到了发俸金的这天,他对杨琼说,吃!现在就吃!地方你挑!吃什么都行!

    杨琼立刻说:“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两人于是来到了淮河边,找了条靠岸的画舫吃饭,船头飘着一挂彩色的鱼旗,老乐师坐在岸上弹箜篌,大雪中弦声如扬,这种水上酒楼是盛京的特色之一,除了贵没别的缺点。李稚没想到大晚上盛京城中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前面不远处那片临河的街道,灯花夜放像满天流星一样,把他都给看花了眼。他问杨琼那是哪里,杨琼意味深长地道:“那是销金窟,咱们这种人进不去的地方。”

    他们凑了个好时候,今夜淮河两岸的销金窟格外热闹,听说是有位贵人包下了场子宴饮作乐,金色的绫罗花团不时从窗户中丢出来,河上飘满了薄如蝉翼的金纱,有些随波逐到了下游,李稚看见岸边有许多人在打捞这些金纱,这些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能够拿去换钱。

    李稚道:“好有钱啊。”

    他这一句朴实的感慨把正吃着饭的杨琼给逗笑了,“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你看到这种场景,就只会说好有钱啊?”

    李稚望着河面上的浮金,“好看确实也很好看。”

    一辆马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车轱辘撞到了地上的横木,出了点事故,马车很快停下来,一个老人下了车,杨琼听见那动静往外看了眼。

    “咦,怎么是他?”

    “是谁啊?”

    马车看起来坏了,老人等不及让侍从去找新的马车,而是选择徒步前行,他神色匆匆,像是要去赴重要的宴会,生怕迟到的样子,但脸上却不见高兴,他身后的仆从撑着伞追了上去。一行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没什么,吏部的一个大臣。”杨琼收回了视线。

    一个小插曲而已,看上去也无关紧要。

    酒足饭饱后,杨琼靠在软垫上慵懒非常,李稚起身外面结账。砰一声,黑夜中忽然放起了烟花,李稚下意识回头看去,眼中倒映出漫天的流光。他出身京州小地方,从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盛大的夜景,一时有些愣住。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烟花。

    肩膀忽然被拍了下,李稚回头看去。

    “没见过?”杨琼也抬头望向了那片烟花,“看看去?”

    “我们不是进不去吗?”

    “销金窟是进不去,没说大街不让进去。”

    李稚跟着杨琼来到了那条著名的梁淮街看烟花。

    杨琼半阖着眼,避免头顶那太过刺目的光芒灼伤他的眼睛,砰一声又接连地砰一声,天空中到处都是流射的火焰,银蛇腾空将天幕照的雪亮,这种烟花一刻钟就要烧掉内廷府库一小座金山,真正的春宵一刻千金,又怎么会不好看?还要烧得更热烈些,要更明亮些,会更好看,或许是盯得久了的缘故,杨琼恍惚间看见流火坠向千年的古都,大雪纷飞鼓瑟歌吹,所有男男女女就在这盛世的焰火中融化为一堆火星,何谓人间极乐,繁华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