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繁华喧闹的东城街坊间。

    由于京城的人口愈发稠密,羊肠小巷两旁,也有门楼相继修筑而起,鳞次栉比的布局,尤其是以商铺为主的区域,赶上闹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大多时候也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而处于几个商铺当中,还夹杂着一个官署办事机构,比起枢密院、六部、光禄寺等上层权力机构,此间官署则显得寒酸的很。从外面传来商贩的叫卖吆喝声也十分清晰,若不是标注着市署的匾额挂在正门上,恐怕来来往往的人群还真就会误认这里也是经营哪种货物的商铺。

    而几个杂役正在庭院内的长廊间闲聊着家常。还有几个胥吏趁着闲时,沏茶的沏茶、打盹的打盹...也唯有管理市署的冯道,尚还在官署书房当中记录着这些时日经审核的商家货物名簿。

    中榜入仕之后,冯道被封为汴京市署丞,主要负责掌财货交易,度量器物,辨其真伪轻重...等职事。他一直以来不但尽职尽责,对待手下胥吏、杂役甚是和善,也从来不会摆官老爷的架子。

    而既然要审核在汴京贩卖的商物真伪,冯道与几个胥吏难免要在各处闹市间来回奔走,他不辞辛苦,每次亲力亲为,也不会把跑腿的职事推给属下去做。这时日一久,冯道和周围商家,乃至屠户鱼贩、街坊邻里都相处的十分熟络。

    在朝廷位高权重的公卿大臣眼中,冯道现在也还不过是个芥子大的小官。可是在寻常百姓,尤其是在汴京靠经商维持生计的商户看来,却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虽然经手的是可以大捞油水的肥差,盘查审核各处商家出入汴京琳琅满目的诸般商货,冯道不但打理得井井有条,办事清正、与人和善,也引得同他打交道的官员胥吏、商家百姓交口称赞。

    忽的一员胥吏疾步奔进房来,便对冯道禀说:

    “署丞,王主事来了,看来有事与您相商。”

    冯道闻言,便立刻起身,略整衣襟,而赶出书房前去相迎。眼见几名胥吏拥簇着一个大腹便便的文官已经进了官署正门,市署丞中的小吏、仆役也连忙排成了两队,冯道遂匆匆上前,施礼拜道:

    “下官参见王主事,若有吩咐,尽管派人传唤下官便是,又何必劳烦巡官亲至?”m.

    “无妨,本官奉尚书钧旨,还要至陈桥镇公干。还有一桩事,也正好顺路来知会你一声。”

    那王主事话虽如此说,只是瞧他脸上神情,就好像是到地方机关视察的大领导一般。这主事昂着头来回张望一圈,眼中便已流露出不耐之色,似乎如他这般品阶的官员,于此处在他看来简陋寒酸的官署倘若在多逗留一刻,便是犹如他的身份一般......

    毕竟官大一级便压死人,何况户部下属又分户、度支、金、仓四部,这王姓官员身为户部四主事之一,直接听命于正三品的尚书高郁。而冯道担任的市署丞,按品阶也不过才是正八品上的小官。

    如果不是为高郁跑腿之时顺路前来使唤,以冯道现在的身份,这主事说随意吩咐个小吏传话便是,也不必由他纡尊降贵的亲自来做指示。

    而这主事很快的又转过头来,瞥向低眉顺眼的正等候吩咐的冯道:

    “尚书麾下亲信,又进购得日本的珍珠茯苓,闽国的茶叶瓷器、波斯的绿松石与香料...也要再汴京开设商号贩卖。到时你又应该如何做,本官也就不必再多费唇舌了吧?”

    高郁以权谋私,大肆敛财,可是现在的魏国帝君毕竟是李天衢,寻常贪官横征暴敛、卖官鬻爵的歹行他可不敢做,也不屑于去做。然而高郁的敛财之道,如果按照后世的话来讲,主要就是在中央政府启动某个项目工程的时候,利用权力搞暗箱操作......

    毕竟魏朝商业财政方面法度的制定,当初主要也是由高郁出谋划策。同时他也为自己打开方便之门,主持财政税赋,通过各条商路不但刺激魏朝收入的增减,同样也是在保正巨额的财富能够源源不断的转而成为自己的资产。

    而以高郁这等手段,在后世无疑相当于利用政策变更、项目审批搞内定牟取暴利,属于实打实的贪腐罪行。

    然而于这般时节,按唐朝法例虽然官员亦不可经商,而杜绝与民争利,可是魏国毕竟是新的皇朝确立律法规矩,关乎于财政经商方面许多条条框框,本来便是由高郁定下的...而且他无需亲自出马经商,由手下培植起来的亲信出面,自己则在幕后暗中操控,真要追究起来,违法违规的罪责也是可大可小,还是取决于高郁本人,以及他的对头如今在朝野当中的政治能量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