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皇后阿娇的害喜现象愈发严重,或许是因本就患有宫寒之症,不利孕育,她非但持续性的孕吐,便连进食进水都是异常困难。

    皇帝刘彻眼见自家婆娘日渐消瘦,憔悴不已,自是心焦,边是责令诸多妇医尽快想法子缓解,边是亲手庖制各式膳食,哄着阿娇尽量忍着不适,多吃些。

    好在阿娇自幼骑马射猎,体魄强健,毅力和耐力远比寻常贵女要强得多,想到腹中胎儿更是斗志无限,吃了吐,吐了再吃。

    过往她不太喜欢喝牛乳,然妊娠期倒是胃口反转,除却数种清淡小粥,硬是靠着喝牛乳撑了下来。

    刘彻万分庆幸昔年花心思在西域抢掠乳牛,创立雍凉乳业,并挑选出了最好的乳牛品种养在长安,使他平日可偶尔做些牛乳制品,让阿娇得已早早食惯牛乳。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过得半月有余,阿娇的妊娠剧吐终是渐渐缓解,直至彻底消失。

    她非但不再恶心呕吐,胃口更是大好,食量骤然暴涨,仿似要将过往大半个月的口福亏缺加倍补回。

    刘彻瞧着她每每用膳皆是狼吞虎咽,比过往的吃货本质还要更疯狂三分,反倒又开始担心她这般暴饮暴食会将自个撑坏了。

    眼见挥师在即,刘彻晓得自个离京后,椒房殿内真能管住阿娇的就唯有老医官,大长秋卓文君倒也能从旁规劝一二。

    老医官年事已高,精力难免不济,刘彻便是数度召来卓文君,嘱咐嘱咐再嘱咐,让她到时索性就值宿在内寝,与长秋詹事丞苏媛轮替着昼夜看护阿娇。

    卓文君自是应诺,她的命运早与阿娇的荣辱紧密相连,且还存着过往的师徒情谊,晓得阿娇腹中的胎儿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更晓得她为孕育子嗣吃了多少苦头。

    掌宫中膳食的太官令及其辖下的尚食,尚席和食监三丞,皆已被皇帝刘彻再三敲打,甚至放了狠话,若是伺候不好皇后,抑或让奸邪下毒谋害皇后,待他返京便将他们尽数抄家夷族。

    四位老宦官吓得脊背直冒冷汗,跪伏在地连连起誓,必定亲自把关,以求让皇后吃得舒心放心。

    诸事安排妥当,刘彻这才稍稍放心,又花了数日功夫撰写出数本菜谱,让御膳庖厨们学着做,日后若真遇着皇后又没了胃口,便尽数做出来,任她挑选,不必在意开销。

    只要自家婆娘能吃好喝好,就是每顿花费百金千金,刘彻也还是养得起的。

    八月十九,秋分。

    是夜,刘彻领文武百官西出长安,于城郊设高坛,行秋祭大典,祭祀过月神。

    翌日拂晓,刘彻甲胄着身,行至御榻前,见阿娇尚在熟睡,便是俯身吻了吻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随即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御榻上的阿娇眼睑微颤,反是闭得更紧,唯见得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滑落,砸在金丝软枕上,碎成数瓣,浸成两滩水渍。

    宫门处,刘彻对跪伏在地为他送行的宦者令李福道“回去照看皇后吧,孕妇不宜哭泣,免得伤眼,让卓文君去瞧瞧,好生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