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无所事事。

    坐在高高的屋顶之上,凡笙百无聊奈的擦拭着惊鸿剑。剑锋如雪,衬托出此时握着它的那双手瓷白如玉。她微眯着眼睛看着正离开西关侯府的墨生,微微蹙起俊眉,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又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另一边墨生终于鼓起勇气,紧握着手中的藏锋剑,来到早前约定的地方,他要见官漕肖大人,跟他摊牌!他不再是罪奴营的奴隶,他有正经的身份,他……最终的是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而不是以一个探子或者内奸的身份!!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卖过大小姐,甚至……更为奇怪的是,他重来都没有接到过肖大人布置的任务!!

    他只是个武人,对于阴谋权术素来不擅长,但却曾听大小姐说过,一个谎言的开始,意味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

    大小姐给了自己太多信任,太多机会,那些曾经自己想都不敢想,现在却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不想再对大小姐撒谎,所以今天他必须找肖霍摊牌,如果对方不放手,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个难题!

    墨生觉得这一刻自己内心无比坚定和平静,他握着手中的藏锋,周身的气质随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那份决心能够轻而易举的让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约定的地方,他并没有见到那位有些奇奇怪怪的肖大人,反而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午夜梦回,无数次伴随噩梦出现的男人,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

    上林苑中,秦老夫人放下碗,擦去嘴角残余的药汁,漱了漱口道:“使团那边今日可有动静?”

    “所幸,并无!”徐嬷嬷将迎枕塞到老夫人身后,让她靠起来更舒适。

    “筠儿那边可有按我说的准备?”秦老夫人半阖着眼,犹如闭目养神一般。徐嬷嬷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大小姐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她说了不愿的事情便一定不屑去做,您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老夫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何必呢!老身也想不到啊,我秦家竟要靠卖女求荣来换太平日子啊……那孩子就是秦家的保命符,我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家败了啊!”

    秦老夫人快速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那孩子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出色,虽然性格骄纵了些,内心却是极为良善的好孩子啊!可是我却不得不利用她的这份善良……”

    她话语微微一顿:“是我没有给秦家留下合格的继承人啊!筠儿不过是女子之身,允儿尚且不能独当一面,琴娘这些年跟那边走得太近,心也变大了,恐会影响寿数……偌大的侯府,竟无人可以托付,想来……若是有皇家背景,倒是不至于叫人轻易欺负了去……”

    “老夫人!”徐嬷嬷迟疑了片刻问道:“既然如此,老夫人求仁得仁,为何……为何又会对大小姐说出先前那番话来?万一大小姐要是真惧怕退缩了,您岂不是弄巧成拙,到时候可如何才好!?”

    秦老夫人猛咳了几声,脸上露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嘴角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是她的亲祖母,更是从这么点小看着她长大的……”

    她用苍老的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再次阖上眼睛:“筠儿这孩子重情重义,我现在越是心疼她,越是表现得要将困难全部扛下来,做出要放她自由的姿态,她才会跟侯府绑得越紧,这样才能成为允儿真正的后盾!”

    徐嬷嬷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起!让她感到心惊肉跳的,不是因为老夫人现在说的这些话,而是很多年以前,记忆深处,那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裹着粉雕玉琢如同雪玉团子般可爱的大小姐用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字一顿的说的那番话——

    她说:嬷嬷,在这个虚情假意的侯府里面,说实话,我有点同情祖母,因为她是用真心在骗我……

    至于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心甘情愿被老夫人欺骗,很久之后,徐嬷嬷才想明白,大小姐早就知道一切,只不过她也做了同样的决定,无论支持她做决定的原因是什么,总而言之,她知道这次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