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鹤的身世跟裴黎相似,都是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这块玉佩是紫丘长老把他抱回檀删精舍时,塞在问心鹤襁褓里的。极有可能是关联问心鹤父母的唯一线索,他一向把此玉看得很重要。上次去夜月花朝却不慎遗落。

    裴黎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若有所思:“尹?是你爹的姓还是你娘的姓?”

    问心鹤:“不知。”

    房门被笃笃敲响,店小二把热水桶抬进房间,还端了一碗姜汤。裴黎诧异道:“你们还挺周到的。”

    小二弓腰一笑:“刚煮好的,客官趁着热喝。”退了出去,顺便体贴地关好了门。

    待问心鹤回过神来,裴黎已经脱掉上衣,开始解裤腰带了。问心鹤大惊失色,万年不变的臭脸狠换了几番颜色,颤声道:“你……放荡!”

    裴黎看他一幅眼睛都要被蜇瞎的样子,嘿了一声:“都是男人,脱个衣服怎么了?你怎么比姑娘家还容易害臊?”

    问心鹤白玉似的面颊都因为脸热而生出红晕,他一手捂住眼,一手摸到桌上茶盏,恼羞成怒地朝裴黎扔过去:“厚颜无耻!”

    裴黎接住茶盏,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不过问心鹤这么个大小姐的脾气,他自忖大方,懒得和他计较:“好好好,我去屏风后面脱行吧?真是服了你了。”

    问心鹤听到步子转挪的响动,他窸窸窣窣转去屏风后,这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来。屏风是薄纱质地,并不能完全遮挡后方的风景,反而更加增添一分绰约朦胧的景致。

    裴黎随手将面具放在一旁,半侧着脸,梳理着湿漉漉的发丝。热腾腾的水汽蒸腾上来,将花瓣似的嘴唇染上一层釉一样的水光。

    鼻腔一热,问心鹤后知后觉地拿手背抹了把鼻子,滴滴鲜红绽放在月牙白的衣料上。

    飞鸾盯着门口发了许久的呆,直到雨下大了才惊醒过来。他把椅子搬回屋檐下,散养在院落里的鸡崽也驱回笼中。奶奶还坐在灯下纳她的鞋垫子,昏暗烛光映照出一个佝偻的剪影。

    “飞鸾。”忽然,奶奶叫住他。

    飞鸾立定,喊了声奶奶。

    奶奶的声音很缓:“今晚看不见月亮啊。”

    “今晚天气不好,明晚应该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明晚能看见?”

    飞鸾噎了一下。

    奶奶苍老的语调似乎带着洞察一切人事的精明智慧,意有所指:“高高在上又美丽的月亮,世俗之人见了一面便经年不忘。却不曾想到,它只是随心所欲地出现,又随心所欲地离开。”

    “凡人如果想让它为自己停留,无疑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