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到了此时,很少有事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绝密,作为广州知府,按说有什么事,他都应该知道。尤其是连守备营兵都已经得到了信息的前提下,还瞒着他,只能说明,关系重大,很可能牵扯到了某些要紧人物。

    风险越大,机会越大,这种话连贩夫走卒都会说,何况是林守正?不过他如今早过了拼命搏前程的年纪,求的只是个稳字。任何变化,他都不喜欢。这几年来,他的施政方针始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是下面的人有点不让他省心,先是蔡建德在香山闹了个大窟窿出来,到现在倒欠府里的钱。接着,就是南海县给自己惹了眼前这个大祸。

    治下的这伙短毛贼,居然跟某位大人物发生了联系,如果不是刘朝佐捞过界而且咬住不放,如果不是自己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上折子剿匪的主意……这结果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象。

    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他心里已经暗自惦记上了南海县。至于眼前这事,他倒是继续发扬自己的特长,装聋作哑,装糊涂。

    “本府的衙役民壮,随你们调拨。至于钱粮方面,本官也将竭尽所能,尽力支应。”

    雷一啸与他私交不错,上次破白莲教案时,两家还有过很好的合作。只是这回他脸色却是十分凝重“林老,这回的事不同以往,也不能按过去的规矩办事。这次的事,最重要的一点是保密。府衙里知道消息的,仅限于你,不要外传。”

    “正是。这次我们出兵,最重要的就是保密。”李天梁只是个五品武臣,平日里见了林守正,都是必恭必敬,但是今天却也甩起了脸色

    “林翁,这次的事关系重大,我家俞镇台是下了死命令,我们的军饷,粮食,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保密,若是走漏的风声,末将固然人头落地,您老人家,怕也不大便当。”

    “好好,老夫明白,明白。”林守正越发笃定,这回的事怕是闹的大了。锦衣卫和营兵,居然都是这种态度。到底这帮短毛贼犯了哪路神仙,能同时号令锦衣和营兵?不过这不是自己该琢磨的事情,自己只要保证不被卷进去,万事都好。

    看了看陪席的刘朝佐,这年轻人倒是有前途,又救了自己一命。以后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关照关照他。只要这次平短毛贼的事别出了纰漏,那么秀才那件事,自己两方倒是真能考虑一下合作了。

    李炎卿微笑道:“二位放心。这回咱们几家联手作战,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将贼人一网打尽。”

    雷一啸道:“刘大令,这次的差使,我也没想到居然是着落在你身上。说来,也算我老雷欠你个人情,为这个人情,我就多说一句。这次的差事若是坏了,你我只好到下面再做兄弟。若是成了,你也得管住你和你手下的嘴,记住,那些短毛贼是白莲教,只能是白莲教,其他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到了岛上,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拿。该给你留的,我们保证不动。我们动的,你们碰了就是个死。”

    “明白明白。多谢雷爷提点,我敬您一杯。”李炎卿也知,对方肯特意关照几句,这个人情可欠的不小。

    也可知,这回的事,绝对不简单。自己本意是把这群穿越者的种田造反计划,扼杀在摇篮里,怎么又和某个大人物牵扯上了关系?这吉凶祸福,也就难料了。

    那位李天梁乃是荆楚剑法宗师李良钦的宗族子弟,与俞大猷有同门之谊。不过他为人比俞大猷灵活,于仕途上也有所期待,倒是把这次剿匪,看做自己升迁发达的机会。论品级,他是正五品,比李良卿要高出三个品级,但是大明的官,是不能看品的。

    雷一啸是锦衣卫体系,自成一派,不与文官论。他一个营兵五品武官,与李炎卿这种七品文官比,实际上是远为不及。即使边关一品大帅,见了五品文官也要下跪磕头,何况他这种小把戏?不过酒宴之上,倒属他最为活跃。

    “刘大令,这夷人和地方宗族,似乎用不着了吧。我也跟你们交个底,我手上的兵额是一千,实兵也有八百多人,战兵能拉出去三百多,打一群短毛贼,那便是稳拿。何必再去调动夷兵,还要弄什么宗族,这些人不要坏了事,走了风声才好。”

    “李将军的兵以一敌十,下官自是放心的很。只是这群短毛贼,火枪犀利,不可小看。海岛地狭,我大军不利施展,夷人所制之炮,威力强于我军,正好施展。再者,让他们为王师前驱,将那岛上的陷阱埋伏,全数破了,不是正好?”

    雷一啸道:“那这些人的嘴,你能保证严实?”

    “放心吧雷爷,这些夷人连汉话都不怎么会说,只有带队的军官懂咱们的官话。而且都被限制了出入,自然可以保证不走漏风声。至于梁家的宗族子弟,只当是奉了家主的令,出去跟人打群架,连去哪都不清楚。他们又熟悉当地水文情况,由他们引航,我们的船也可以少出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