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上四处都是明人的长枪队,葡萄牙人也不断地用火枪射击我们,幸亏那些热衷割掉人头的黑奴们停下来抢劫阵亡者的尸体,我们才得以爬上登陆艇。天啊,这真是噩梦的一天,我们的连队本有300人,回到船上后,我只找到了42名同伴”——荷兰东印度公司战争专员汉斯回忆录《东方之梦》

    25日,荷兰使者的到来,确定了这场战争的结束。即使科恩总督决心再过坚定,但是近600名士兵的损失,直接让他失去了第二次进攻的本钱。不过科恩非常狡猾,他借口澳门没有拥有外事谈判权力的官员,所以只是来谈判被俘人员的赎金,不谈停战条款。这让澳门议事会的成员感到非常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陈家二郎和三郎此时却是非常开心的,他们正在沙滩上搜索战利品。不同于黑人们见一个抢一个的单独行动,香山军们则是5人一组,看守的,扒衣服的,拿袋子的,割脑袋的,分工协作,行云流水。而且根据陈俭的指示,先抢戴大帽子的(东印度军官),再抢穿甲的(荷兰士兵),把穿麻衣的(苏格兰雇佣军)丢给黑人们去抢。

    人多势众又效率奇高的香山军们,不一会就抢下了数百个金币银币,还有金银十字架,珠宝不计其数。荷兰军队刚刚洗劫过无数东印度群岛上的古国,每个士兵都劫掠了不少金银。而这个时代的士兵因为普遍住在军营,只能把身价财产都带在身上,这可便宜香山军们,甚至都顾不上和黑人抢割脑袋了。

    陈良就没有这么愉快了,他已经回到议政厅,正和面前的葡人议事会、澳门兵头、耶稣会会长讨论着香山雇佣军的前途。很显然,葡人很想继续保持这只雇佣军的存在。

    “战争结束了,我的士兵们忠实的履行了他们的合同,现在该是他们享受生活的时候了”,陈良很潇洒的说完,直接来了个战术后仰。

    “先生,荷兰人只是来赎回他们的士兵,同意近期不再攻击澳门。但是借口我们没有外交权,拒绝签订纸质协议,所以他们随时还有可能再进攻我们。”帕瓦罗则是愁眉不展。

    “一个城市的官员竟然不够资格和公司专员谈判,真是讽刺啊。”阿西尔明知道荷兰政府把外交、战争、行政、征税权力打包抵押给东印度公司以获取20%的股份,但还是刻薄地调侃道。

    帕瓦罗没有打断他,只是无奈的看向众人,发现无人接口,只能继续说下去:“我们希望能够保持这只力量,以应对潜在的危险,我们可以把薪水提高到每月6两。”

    老狐狸,陈良心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先不谈待遇问题,香山知县给你们定下的兵额只有100人。你们想雇佣明人当兵,还要雇300人,你们是想造反吗。”陈良猛地一拍桌子,学了把威风的县太爷,便继续微笑的看着众人。谈判就是一场博弈,交易的难度越高,那么需求方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陈良的表演很快引起了众人的交谈,荷兰人可能夺取这座城市,大明?完全可以消灭这座城市,夹在两难之间的议事局众人接近疯狂。

    兵头卡瓦略打断了他们:“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如果荷兰人增兵,那些逃回去的士兵会给他们提供很大帮助。如果没有这只在战争中提供了巨大帮助的雇佣军,我不认为下次能够守住城市”作为会议中的唯一军方人士,他自然会要求增加军队数量。

    “我们需要一位更懂明国政府的人,为我们想出一个最佳的办法”耶稣会会长维埃拉打断了众人,并提出邀请陆若汉参加会议。众人对于这个时代知识最为渊博的传教士还是非常尊重的,大家欣然同意。

    陆若汉很快抵达了会场,人老成精的他刚坐下,便提出了解决办法:“两个办法,一是继续让他们屯驻深井岛,但是我们需要担心荷兰人在海上的封锁”老头喝了口水,好像是因为走的太急而喘不上气。在陈良看来这完全就是个战术停顿,用于观察众人的反应。大家又一起看向卡瓦略,只见后者苦涩的摇头:“我们的四艘武装商船,现在还躲在外海,怎么可能与荷兰人战斗来保卫运兵通道。”

    陆若汉看见第一个决议被否定,就接着说:“第二个方法,藏兵于民,让他们在澳门生活,战争来临的时候,拿起武器,他们就是士兵。”

    陈良对于陆若汉的提议早有预料,这老家伙自己就藏了50个日本传教士,否则执掌日葡贸易10年之久的老家伙,怎么会不担心有人觊觎他惊人的财富。这个提议既可以绕过明朝政府的监督,又可以增强澳门的防卫力量,还比驻扎深井岛更容易让雇佣兵们接受,最后又能降低澳门方面的花费。老家伙,坏得很。

    陈良直接插话道:“如果这样,那就要涉及住房、教育、医疗、最低生活保障和体面的工作机会,毕竟他们之前都是有产者,现在还是这座城市的守卫者。”虽然坐在一群葡人之中,但陈良毫不忌惮提出自己的条件,自己不只是为自己的家乡子弟争取待遇,更是争取明人在这座城市的社会阶层,谁让葡人现在只能求到自己呢。果阿?马尼拉?马六甲?在荷兰人的兵锋下哪个不是岌岌可危。

    刚才感到豁然开朗的议事局成员,现在又感到眼前一黑,“先生们,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还要和绅士们再去谈,天啊,我们能决定什么”帕瓦罗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而折磨,军权、财权、外交权,一个都没有,行政权还是临时的,甚至连工资都没有的帕瓦罗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澳门的议事局只是本地葡人推举,并不是葡萄牙官员,所以是没有工资的。

    “还是先去参加胜利游行吧,我们要激励那些勇敢的市民和抚慰战亡者的家属。”维埃拉打断了不可能有成果的会议。这次澳门攻防战由于陈良增加了澳门的兵力,促使卡瓦略采用了阵地防守的策略,这固然比历史上多消灭了近200名荷兰士兵,也让葡萄牙人的死亡达到12人,比历史上多了4倍。反倒是结阵而战又满身铠甲的香山军,只有两个人在追击的时候,被自己布下的竹签阵扎伤了脚。耶稣会和市政厅都打算通过这次胜利游行来去安抚人心,激励士气。

    澳门风顺堂大街上,被火药熏黑了的大十字架依然走在最前面,很多裹着绷带的教士围着它低声祷告,街边的葡人再不复战前的雍容华贵,很多失去亲人的妇女忍不住痛声哀嚎。卡瓦略非常骚包的在帽子上面插了跟羽毛,带着一众贵族,控马作小碎步走了过来。到了人前,他们一起抽出了佩剑,引得街边众人一片欢呼,这个时代的欧人对于武勇极其崇拜,更何况是这座城市的英雄。

    突然,一片沉重且整齐的脚步声传入耳中,288名香山雇佣军狠命的踩着地面往前走,夕阳的光芒照在他们的铁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前方一位儒服高髻的青年人,拿着带血的长枪坐在马上,悠悠向前。“那是神眷者,是他打爆了荷兰人的火药。”一个红发葡人少女高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