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抵达蒙太奇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一刻了,他双手提着三个大塑料袋,站在门口,满头大汗。埃德加打开房间门,主动接过了两个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居然买到这些东西了?”

    袋子里是满满的美术道具,用品之专业令人惊叹,这些东西都必须到专业得用品商店才能买到,而现在这个时间点所有商店都已经关门了。珀西刚才就是为了按照兰斯的要求把东西买到,奔波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姗姗来迟。

    不过珀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兰斯呢?”

    埃德加依旧低头打打量着袋子里的用具,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在里面。”等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已经看不见珀西的身影了。

    珀西走进了酒店的房间里,然后就看见兰斯盘腿坐在地上,周围被杂乱的纸张包围着,只不过这些纸张五花八门,有报纸、有酒单、有纸巾……纸张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让所有的白色都染上了潦草的黑色,看起来更像是垃圾堆,让人一下就联想起科学怪人的研究室。

    可是,兰斯却是衣着整齐,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紧扣着,就连袖口的扣子和西装裤下的袜子都没有遗漏,那种极度的整洁和极度的杂乱形成强有力的视觉冲击,将禁/欲的混乱推向了极致,身后那漫无边际的黑夜缓缓延伸,却彻底沦为了背景,让兰斯看起来像是踩着血与骨登上王座的铁血君王。

    静谧的空间里甚至可以听见心脏撞击胸膛的声音,脚步的琐碎声音被地毯吸收了所有杂音,只剩下细细的摩擦声,彷佛空气在轻轻摩擦出火花声一般。

    听到了脚步声,兰斯抬起头来。瞥了珀西一眼,然后就低下了头,“漫画都带来了吗?”

    珀西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后就若无其事地提起了手中剩下的一个袋子,就在废纸堆外围坐了下来,然后把漫画一本接着一本地掏出来,抛给了兰斯,“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兰斯随手拿起了一本漫画,细细地琢磨了一番。然后把漫画打了开来,向珀西展示了画面的内页,埃德加此时也走了过来,在珀西旁边坐了下来,兰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可以同时面对两个人,这才解释起来,“我需要画一个三分钟样片的分镜头,越详细越好。画风就完全按照漫画来画就可以了,但是写实一些,里面的人物脸孔都必须实体化,然后脸部上的阴影转变成为灯光的明暗效果。”

    “可是这样的话。和漫画本身又有什么区别?”珀西一下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罪恶之城”本来就是漫画,漫画的画面就是最直接的分镜头,而电影也就是需要将镜头语言漫画化,这也是电影改编的最大特色。不过。想要让弗兰克理解这种意图,仅仅只用漫画是不行的,兰斯需要将这些方格漫画镜头化。

    兰斯在周围找了一圈。然后拿起了一张报纸,在报纸的广告版面上,画了一幅美女的肖像画,不过整体看起来,画面却显得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楚,“把彩色铅笔递给我。”埃德加在袋子里翻找了一会,把东西拆开之后递给了兰斯,兰斯直接就把报纸放在膝盖上,快速地绘画起来。

    兰斯没有正规地学过绘画,他也不擅长此道——上帝是公平的,但他赋予一个人某些天赋,必然就将剥脱某方面的天赋。不过,在求学时期,为了更加形象生动地将舞台效果、服装造型表达出来,他学过一些基本的素描,他的笔触只能说一般,没有太多天赋,但至少能够清晰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上帝之城”、“后天”拍摄时期,兰斯就亲自动手画过不少分镜头,不过都被海登吐槽笔触太过稚嫩。

    兰斯快速地绘画完毕,然后再次把报纸展示给珀西和埃德加。

    珀西的瞳孔猛然一缩,难以遏制的惊艳感扑面而来,报纸本来就是黑白的,兰斯快速地用素描的方式画出了一座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此时城市正被瓢泼大雨笼罩着,夜色朦胧而灰暗,大楼之上只有隐隐约约的白色光晕透出来,却无法支撑起夜幕的沉重,彷佛透着纸面都可以察觉到那潮湿而混乱的黑夜。

    在画面的正前方,有一个妖/冶而邪魅的女子脸孔,狭长而富有棱角的眉毛顺着那一双妖魅的眸子画出一道剑痕,那一双深邃的眼睛被厚重的烟熏妆包围着,挺拔而高挑的鼻梁将脸庞分割出完美的比例,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头的灰色烟灰摇摇欲坠,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吐出一股缥缈而浓郁的烟气,微微抬起下巴,傲慢而挑逗地直视前方。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这幅画说不上什么惊艳之处。重点就在于颜色的掌控,晶莹透亮的瞳孔绽放着如同水晶般的翡翠光芒,烈焰红唇在缭绕烟雾之后释放着若隐若现的挑/逗和诱/惑。

    黑白的画面仅仅只有这两处色彩,刹那间将所有视线都吸引了过去,高傲、邪恶、魅惑、挑衅、张扬……那错综复杂的魅力几乎是跃然于纸上,在视线之内毫无禁忌地展示着纯粹的感官刺激。

    老实说,兰斯的绘画的确没有天赋,只能勉强算是达到了平均水准而已,不能算差,但也说不上好。可是,这幅可以挑出无数缺点的素描,却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然后让人忽视了所有的漏洞,屏住呼吸,惊叹连连。

    “哇哦!”埃德加不由自主就感叹出了声,“兰斯,这就是你刚才在忙碌的画作吗?画中的女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