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寺里的红顶子援兵越来越多,黑衣人刚才凶猛的势头逐渐被扼制,容若终于抽出身,回身再看,那匹脱着怀袖的大青骡早没了踪影。

    容若心里徒然一紧,目光四下里搜寻,若是怀袖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他自己也不会苟活于世。

    就在容若四处搜寻怀袖时,目光不经意定格在一处,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心内仿似被抽空了一般,眼神黯然,缓缓调转向旁处。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容若刚才脸上的神色,看进顾贞观眼里便是这样的感觉。顾贞观转过目光,朝被锦衣卫层层护卫的康熙那边望了一眼,策马跟在容若的马后面。

    此时,牛街清真寺里的一场恶战已经基本平息,只剩零星叛乱余孽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狼藉战场自会有官员去清理善后,容若今天原本可以不来,但毕竟身为皇上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他有护驾的义务。

    况且事前商议全盘计谋是康熙特意秘召张廷玉,顾贞观和他等几位重臣合计谋划,虽然他此时身体也带病,但终究无法在这样紧要的当口,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却没想到意外地牵连了怀袖……

    一场恶战后的容若,感觉身心俱疲,而最令他心如蝼蚁啃噬难安的,却是刚才看到康熙怀抱着怀袖时,低头凝视,眼神中的怜惜,难道皇上真对怀儿……

    就在容若心里烦乱之际,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容若赶忙回头,见顾贞观不知何时催马行至自己身侧。

    "今日出师告捷,皇上定有重赏,怎么?不等领赏就回去了?多亏得慌呀!"顾贞观精明剔透的黑眼睛,眨巴眨巴瞧着容若,嘴里仍是他那一成不变的,半带调侃半当真的口吻。

    容若说:"我今天确实乏了,你若一会子入宫,顺便替我奏明皇上,我先回府去了。"容若此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想一个人静静。

    "回家痛饮山西陈酿?"顾贞观嬉笑着,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放容若走,仍旧插科打趣。

    "顾兄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我眼下的身体哪能饮酒?"容若不解地苦笑摇了摇头。

    "这山西陈酿,恐怕容兄此时早已灌了满腹吧?"顾贞观意有所指地笑道。

    容若此时才听出顾贞观话里的弦外音,定定地看着他。

    顾贞观也浅笑注视着容若,他不但看出了容若眼中的疑惑,更看见了他心中的顾虑。

    顾贞观略想了想,说道:"这位怀袖格格从面相上看,却实生就一副安享尊荣的富贵容貌,若不是遇见你,恐怕日后登上凤撵,母仪天下也未尝是不可能的,只是……"顾贞观话说了一半,却骤然停住。

    "只是什么?"容若情急问道。他听出顾贞观话里有话,且心知他素日心思敏锐,料事如神,且旁观者清,或许真的可以给他些指引。

    顾贞观见容若神色略显紧张,知道他内心在意的紧,又思及容若此前,已为卢氏去世而情苦许久,心生不忍,话锋一转道:"只是,眉心生着一股平常女儿少有的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