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儿被老药怪这一番凌厉言辞抢白的脸都白了,气的手握绣拳直颤,开口欲辩,却听身侧怀袖一声轻咳。

    “你去将车上带来的祁门金边大红袍取来!”怀袖垂着眼帘,清清淡淡地说道。

    “主子……”银铃儿仍欲开口,却见怀袖忽然抬起眼帘看着她。

    银铃儿立刻垂下首不敢做声,默默退出门,待她捧着掐金丝西洋绘景泰蓝的茶叶罐子返回房中时,见怀袖竟亲手将铜吊子中的热水缓缓注入红陶茶壶中。

    银铃儿赶紧放下茶叶罐,疾步上前低声道:“主子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做这些事,奴婢来……”说话时,就要从怀袖手中接过水壶。

    怀袖却并没交给银铃儿,安静从容地亲手将茶壶茶杯一一温烫,又仔细在壶中洗了茶,方才缓缓将冲泡好的玛瑙色茶汁呈在老药怪的茶几上。

    “祁门红茶素有暖身功效,老人家才睡醒,身子必觉寒凉,喝一杯暖暖身子,却不知这茶味道您是否喝的习惯?”

    怀袖奉茶时,言辞不卑不亢,神情和善温婉,丝毫看不出半分勉强,倒像是理所应当做的。

    老药怪倒也不客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眯着眼点了点头:“嗯,香气浓郁,浓而不涩,好茶!只可惜这水不好,太硬,若是换成埋在树下陈年的无根水,那便更妙喽!”

    银铃儿眼见这老药怪还越发来劲儿,又要发作,却听怀袖道:“这无根水恰去年冬日雪下的厚,我存了一坛,就埋在老梨树下,老人家若喜欢,明儿我就送来。”

    老药怪美不滋儿地品着茶,听怀袖这么说,只眯缝着眼也不说话,倒像是该受的模样,银铃儿看的越发来气儿,只挨着怀袖如此抬举他,强忍着不好发作出来。

    怀袖在老药怪的房中直待至过了申时,其间亲手为其沏了三次茶,眼看日影已攀上了墙头,老药怪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又躺回椅子上,将被子往身上一概,对怀袖和银铃儿道:“时候不早了,我老头子向来睡得早,你们都回去吧!”

    银铃儿再憋不住,怒道:“哎,我说你这老头儿也忒不识抬举,咱们主子千金之躯亲手伺候你喝了一天的茶,你倒好,一句话就将我们打发出去了,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你今日不跟咱们回宫,我命人绑了你也要带回去!”

    老药怪原本已经闭上了眼,听见银铃儿这番话,只睁开一只眼,冷冷一笑:“我老头子说过我会治病吗?没吧!我老头子请你们来的吗?也没吧!

    是你们自己来得我房中,又自己倒茶给我,凭什么我就要跟你们走?凭什么就非要给你们看病?

    你就是绑了我,我也还是那句话,不会!正好我这穷老头子没地方养老呢,你们绑了我去,正好给我养老送终!”

    “嘿,你个不识好歹的老怪物,真真儿是敬酒不吃专吃罚酒!”银铃儿气地银牙搓碎,平日隐忍的好性儿再按耐不住,就要令张保进来捆人。

    却被怀袖凤目一瞪,低嗔道:“银铃儿,不得无礼!”

    银铃儿眼珠子瞪得通红,却无奈怀袖开了口,只得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却仍狠狠剜着老药怪。

    “老人家既有旧习,还当早些休息保养身子,咱们无端叨扰一日实在过意不去,这茶就暂且留下,礼薄不成敬意,怀袖改日再来拜望。”

    怀袖说完,浅浅行了一礼,转身便向外走,银铃儿无奈,也只得跟了出来,直坐进车子里,银铃儿仍气鼓着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