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鹏的骨灰是消防队的中队长送回来的,他到祥云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秋花老太太是中午接到的电话,也没有吃饭,搬了把凳子,和廖招弟坐在门口等,等了一个下午,人来了。

    中队长瞿辉抱着骨灰盒从车上下来,他一整天滴水未进,身子都是晃的,唯独手里的骨灰盒抱得稳稳的。

    “戎奶奶,弟妹……”他走过去,双腿跪下,“戎鹏他……他是替我去的。”

    老太太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问:“你吃晚饭了吗?”

    瞿辉忍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还没取名字,前天和戎鹏开玩笑说,要留一个给他取名。

    “锅里的饭还温着,先去吃饭吧。”老太太说完,伸手摸了摸骨灰盒,她凑过去问,“鹏啊,见到你爸妈了没?”

    问完后,她颤颤巍巍地收回手,身子一晃,人往后仰。

    廖招弟喊:“奶奶!”

    老太太就这么病倒了,人昏昏沉沉的,嘴里一直喊着鹏啊鹏啊……

    葬礼是廖招弟操办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了就一个人锁上门,在房间里眯会儿,一滴眼泪都没有。

    有些嘴碎的人就说,秋花老太太家这孙媳妇是个心肠硬的,年纪又轻,才二十出头,估计留不了几天就要跑回娘家了,那没出世的孩子大概也见不了天了。

    也有街坊四邻去劝:“姑娘啊,你别忍着,想哭你就哭。”

    她只是摇摇头,说她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呢,在大火里没有回来的,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等吊唁的宾客都散了,她叫守夜的远亲去歇会儿,自己一个人坐到棺木前,一个人烧纸,一个人擦遗照,一个人絮絮叨叨:“鹏哥,你别担心家里,我会照顾好奶奶,照顾好我们宝宝。”

    她摸着棺材,自言自语。

    “你以前总是说,我是为了报恩才跟了你。”

    戎鹏是为了救她才被大火烧伤了脸,她其实是个很胆怯的人,平生就大胆了一次,死乞白赖地赖着他,赖着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

    “你在救我之前我就见过你了。”

    那个时候,戎鹏的脸还没有受伤,很阳光,也很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