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熙元年,四月十六,申时三刻,晴,东莱郡城。

    南门上下,纪泽与段文鸯折箭赌战,段文鸯随即打马返回河畔以整兵应战。纪泽却是走向城头另一侧,俯视城内早已整装待发的各部骑军,苍狼营三军,亲卫右曲、特战曲以及重骑曲,合计近五千人,个个精神抖擞,个个彪悍凛然!

    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纪泽豪情万丈,扬臂高呼道:“弟兄们,外面的幽州胡骑已经打到了门口,他们嘲笑我血旗军只会偷鸡摸狗,只会阴招闷棍,你等服不服?”

    “不服!不服!不服...”回答声如排山怒涛。

    “老子也不服!昔日我等兵微将寡,屡屡以弱击强,只得侧后游击,以智取胜,但绝非我血旗将士技不如人!而今,我等强大了,我等不再寡不敌众了,弟兄们,今日我等当碾压外面那些鲜卑乌桓人,用他们的脑袋,来告诉士人,我血旗军才是一等一的强军,我等绝不怕任何挑战!”纪泽状如怒狮,仰天咆哮道,“诸位可有信心?有没有种?”

    “有!有!有...”成千上万的咆哮随之响起,直令城墙瑟瑟。

    待得群嚎稍歇,纪泽大手一挥道:“好,今日本将就与弟兄们一同浴血沙场,不胜不归!血旗天佑,死不旋踵!”

    “血旗天佑,死不旋踵!血旗天佑,死不旋踵...”伴着慷慨激昂的口号,城门砰然打开,一队队骑军有序出城,排出阵列。纪泽也一甩披风,蹬蹬蹬下城而去。城头的庞俊还欲上前劝阻纪泽亲临战阵,却被孙鹏一把拉住...

    血旗猎猎,四野萧杀,南城门外,大军摆开阵势。有着城头的弓弩弹压,胡骑并未前来骚扰布阵。本即身经百战,兼有不下半年的严格训练,骑军上下堪称绝对精锐,不一刻,森然阵成。大军分左中右三路,皆朴实无华的锋矢之阵,仅中路更厚而已。

    随着中央帅旗挥动,血旗骑军巍然前行,徐徐如林,沉默如山。在其前方,胡骑大军也已列阵逼近,像是约好要堂堂一战,他们采用的也是左中右三路的锋矢之阵,作为这一时代声震天下的鲜卑突骑,幽州军的最大倚仗,久经战阵的他们,或许纪律稍逊,但其彪悍杀气却是直冲云霄。

    “汉人骑军何时如此彪悍了?哼,便是强些,又岂是我鲜卑勇士的对手?”胡骑阵中,段文鸯远眺前方的血旗军阵,低声呢喃,目露厉芒,却是禁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段文鸯视野中出现的,是由苍狼骑卒组成的三路血旗军前阵。半数为塞北胡人的苍狼营,汉胡彼此取长补短,既有汉家骑兵的兵甲精良与纪律严明,也有蛮胡骑兵的骑术娴熟与粗犷凶悍,历经战训磨合,两者交融互补,业已形成了自身的迥然风格。

    同时,随着时间沉淀,血旗军的装备也在逐步完善,苍狼骑卒除了内衬一身皮甲,更是悉数外配了轻便坚固的藤甲,且还是外敷水泥粉结,足以抵抗寻常火矢灼烧的新型藤甲。清一色灰黑的全身盔甲虽不光鲜,甚至土气,但配以严整的军阵,娴熟的骑术以及凶悍的气势,却浑然一体,远非寻常汉骑可比

    ,也难怪段文鸯吃惊了。

    “卧槽,汉人何时也有这等骑军了,传说中的虎豹骑也就这样了吧...”与段文鸯一样,惊咿出声的胡骑还大有人在,都是打惯了骑战的,眼光自有一份敏锐。甚至,有些乌桓人还联想起了昔日魏武帝那支将他们祖先蹂躏再蹂躏的虎豹骑。

    “直娘贼,汉人的装备就是好...奶奶的,今个定要抢套他们的盔甲...”不过,或是这一代人都不曾在汉骑面前吃过亏的原因,胡骑们惊愕之后,立马怪叫连连,迸发出了更为炽热的贪婪,以及更为浓烈的战意,浑不知他们此刻看到的,还远不是血旗军的杀手锏。

    “隆隆隆...”双方逐步逼近,也逐渐加速,伴随着愈加高扬的烟尘,六股铁骑洪流两两捉对,相向对冲,联手演绎起人类间的又一场腥风血雨...

    “嗡嗡嗡...”令胡骑们咬牙切齿的是,相距远在一箭开外,血旗阵中便发出了齐声嗡鸣,不消说便是汉家常配的劲弩了。只是,扫一眼天空迅速逼近的乌云,估摸数量汉骑差不多人手一弩,这也未免太阔绰了吧。胡骑们却是不知,为了这一刻的便宜,纪某人甚至将水军配弩也给临时借调来了。

    得,扛吧!幽州胡骑不愧为精锐骑军,其自我防护五花八门,有挥刀格挡的,有持盾防护的,更有人玩出了镫里藏身的绝活,堪称一场骑兵教学。只可惜,战争不是杂技,防护动作再是花活,面对成片的弩雨也得吃瘪。

    面对踏张弩的强劲力道,别说胡骑们大多仅是皮甲,便是皮盾抑或少量的铁札甲,也是贯穿的份儿。弩雨洗礼之下,数不清的胡骑中矢,其中数百人直接坠马,在滚滚马蹄中便成肉泥,更有数百上蹿下跳的伤马孤马影响着军阵冲锋。

    “直娘贼,接下该看咱们的...”扛过弩雨,胡骑们口中怒骂,前阵的更将凶狠的眼光瞪向对面。然后,他们的神色就精彩了,先是愕然,继而是戏谑不屑,再又是愕然,最后则是带着惊惧的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