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州官府一时拿安海贼没辙,琅琊王氏与广陵陈氏则各因算计而绥靖的时候,徐州各家大小势力,也为如何对待安海贼在内部争论不休,毕竟,这样连克官军的悍匪业已堪称淮海一霸,不容他人忽视,君不见广陵陈氏刚撞了个头破血流吗?

    别看官员士族乃至诸方势力平素嚣张骄狂、欺压百姓,可横的怕愣的,穿鞋的怕光脚的,他们其实最怕的就是那些逼上绝路的暴力恐怖分子。安海贼实力摆在那里,若是真的发狠胡来,谁家没个跑海路甚至运河的时候,这样的势力既然一时无法剿灭,那就适当交好吧,至少不能得罪呀。

    一时间,安海舰队在云梯关逢船就发的小广告,也即所谓的安海公告引发了强烈反响。纪某人那句大白话更成了风靡一时的口头禅:“俺想做好人,可谁不让俺好过,俺就跟他没完!”这话若是一个平民百姓说的,肯定被认为粗鄙不文,但它由一名拥兵数千的贼头说出,那就谁都得掂量掂量了。

    这一掂量,倒让不少人掂量出了味儿,人家安海商会有如此实力,落脚鳌山岛也有半年了,却从未主动招惹过谁,更未在海上劫掠过一艘商船,定是广陵陈氏嚣张跋扈,诬赖安海商会劫了他家船坊,结果自行找抽。当然,深知内情的琅琊王氏听到这些风评,就只能暗骂安海贼太会装样了。

    既然安海商会其实不是那么的蛮横凶残,徐州官府一时又拿安海商会没有办法,为了交好安海贼以保平安,也为了可能的黑市利润,那些收到和平岛黑市开业请帖的势力,哪怕本已丢了请帖,也连忙从垃圾桶中将之捡起熨平,许多没收到请帖的也决定主动去凑个热闹,做成朋友总比被打成猪头要好啊。

    徐州官府与大小势力牵肠百转之际,作为事件焦点,纪泽缩回鳌山岛忙起了消化战果。从他抵达鳌山仅仅十余日,钱粮船只等物资掠得无数,但在他而言,最大的收获却是人口。三千多水师降卒,两千陈氏部众,还有万余军户眷属,令安海商会的人口一举达到两万五,他纪某人的海上势力这才算是有了样子。

    鳌山岛东西三四十里,地处大陆架又不缺井水,暂时安顿两万五千人不成问题。经众人商榷,商会将在既有山寨的背面,也即鳌山岛北麓修建临时营寨与码头、商铺等设施,以安顿暴增的人口。至于新增人口的生计,军卒、工坊、渔业、建筑、商贸,只怕人少呢。当然,“大练武、大学文、大清洁、大整风”这类的四大运动确是绝不可少。

    出于海洋发展的长远方向,纪泽对安海势力的重视其实胜过三十六寨,鉴于安海商会缺乏底蕴,他自要加强教育。除了扩大已有的基础学堂,兴办海军学堂,他又在鳌山岛草创免费的技术夜校,除了文字扫盲,开设格物、数算、商务、医护等基础公开课,以教授岛民科普知识。只是,一大批被拉做兼职教师的军官、匠师、署员就叫苦不迭了。

    人口安置与生产民务自有马涛等安海班子累死累活,纪泽的主要精力当然是军事,扩编队伍更是首要。他将安海营改别部为直属,最早的三曲人马则遴选吸纳降卒以

    及新增人口,扩为满编的左中右三军,近五千人,校尉分别为夏爽、唐生与陶飙,唐生更被任命为中领军,行副帅之权。

    安海营是要向血旗本营看齐的,纪泽却无法亲自督导训练,好在已有血旗营的成熟经验借鉴,日常训练、警戒巡防、战训总结、思想整顿、军规军纪、战术条例等各项规章已趋完善,并有血旗老兵以身作则,有功曹诸史严格监管。故而,纪泽仅是多建了一个预备曲,并规定了一条,安海军各部正卒每月百分之五的淘汰更替率。

    鳌山防御也是重点,既有的主寨和东、西两寨将加强防御体系建设,各寨间搭建索桥,修整道路,夯筑统一护墙,并尽快配备抛石机、大型床弩、棱堡、马道、垛口、藏兵洞等附属设施。而且,这里的房屋建筑将逐步建成坚固防火的水泥砖石结构。一句话,鳌山寨的最终目标是建筑一座可容万人的要塞城池——鳌山城!

    用了三日时间,纪泽完成军旅整编,并理顺移民安置等民务事项,鳌山岛则退出了“战时状态”,安海军投入正常的军事训练,而各项生产和诸多工程也热火朝天的展开,战后的鳌山岛迅速呈现出欣欣向荣。于是,纪泽的目光开始转往了鳌山之外。

    徐州诸方对安海商会的反应陆续由暗影送来,结果虽在纪泽预期,但仍好得令纪泽咂舌,可着只要拳头够大,愈是嚣张跋扈,愈是为非作歹,别个愈会顾忌讨好啊。想想自个在太行的实力远比安海强,还苦瘪的卫国抗匈,做事也谨小慎微,结果反而谁都敢欺负上门,原来是人善被人欺,人恶有人捧啊!某一刻,纪某人的三观差点崩溃重组。

    太行方面也传来消息。或因不愿打搅血旗营与司马腾的内斗,或因不愿吃力不讨好,也或因粮草太过匮乏,匈奴人并未针对并州这两块硬骨头有所动作,反是目标南转,于金秋大举南下,两万大军骤然杀入司州的河东、平阳,将一帮正吵吵着西迎圣驾的权贵贤达打得屁滚尿流,如今正在那里肆掠,最终仅是打草谷还是开疆扩土暂不可知。

    果然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呀!纪泽闻讯仅是撇撇嘴,塞外亡命数千里,他已没了昔日的抗匈热血,至少绝不愿再与猪队友合作。纪泽却是不知,史上匈奴人是在彻底打垮并州司马腾之后,于明年才南下河东的,怎奈被他纪某人夺了黎亭邸阁,金秋离石又因西征一战坏了庄稼,闹了饥荒,却是不得不提前南下以劫粮糊口了...

    青海长天,北风飒飒,鳌山岛以东三十里,一望无垠的碧波上,一艘崭新的帆船正在劈波斩浪。高高的桅杆上,洁白的船帆吃饱了风,显得帆面特大,强劲风力通过桅杆传至流线型船身;尖船底,偏低偏后的重心,前斜后陡的二层梯形建筑,确保了船行间的稳定。这是安海船坊出产的第一艘五千石剪式帆船,今日是其首次试航。

    “雪儿,这款船真不错,又快又大又稳定,我打算将之命名为金枪系列,而这艘首舰,我也给起了个名字,你猜叫什么?”在船员们忙忙碌碌的时候,抽空参试捧场的纪泽,笑眯眯踏上顶层望台,走向人群一角不声不响、颇显寂

    寥的赵雪,一脸揶揄道。

    赵雪连头都没抬,没精打采的回道:“左右都是你的船,你想叫什么都行,我哪知道?”

    “此船性能卓越,其中多项技术皆前所未有,日后必被载入史册。今日恰是九月二十九,为了表彰某人对船坊建设的贡献,也为庆祝某人的十七岁生日,我决定将此船命名为‘雪儿号’,作为安海商行的旗舰,并送给某人船模一只!嘿嘿嘿…”说着,纪泽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只形状一模一样的袖珍海船,将之递给了赵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