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千秋:“!!!”

    聂冷川:“!!!”

    他们这一趟东海之行,到底是做了什么狗屎运气,不但有可能会见到鲛人,如今竟然见识到了传说之中,吃过鲛人肉的人类!

    聂冷川稍微冷静一些,他道:“秀才,你当真吃过鲛人肉,你可知,传说中吃了鲛人肉的人,就会不老不死,跳脱于五行之外?”

    许义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们二位以为凭着小生的这个经济条件,如今还能安然活到今日,恐怕早都不知道要被饿死多少回了。”

    琅千秋:“……”敢情这位仁兄以往每次没有饭吃的时候,就是硬生生往过扛的啊,反正又饿不死……

    许义忽然撩起袖子,露出半条干瘦的臂膀,然后拿起书桌上的一柄锉刀,动作极快的就冲着手臂上割去。

    聂冷川立刻伸手去拦,但是晚了一步,他已经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许义不在意的甩了甩手,笑道:“二位莫要惊慌,小生是吃了鲛人肉的,这么点小伤,怎么会要了小生的性命呢?”

    他把胳膊展示给琅千秋和聂冷川去看,臂上的血迹犹在,但是那道划开的伤口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不一会儿,许义捏起袖子在臂上擦了擦,那道伤口此时已经完全消失,除了袖子上沾到的血迹还能证明那道伤口曾经存在过以外,现在是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琅千秋不死心的捏住他胳膊上的皮肉拎了拎,那块皮肉果真是完好无损,知道聂冷川以“授受不亲,有伤风化”为理由,将她的手拿起来,紧紧的攥在自己手里头,这事儿才算结束。

    许义慢吞吞的将袖子放下来,幽幽开口道:“二位如今信了吧,若不是小生这身上留不下来痕迹,否则像那样的伤口,小生这胳膊上,如今也该有千儿八百道了。”

    他这话说的即是平淡如常,简直就像是在说金针菇——若不是因为金针菇从嘴里怎么进去,到肚子里转上一圈还会怎么出来,小生这肚子里金针菇的尸体也该有千儿八百条了——如此平淡,如此随意,就好像是在刻意的让人忽略掉,他怎么自残这么多回的这个事实。

    ——活着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这么多次想离开这个世界吗?

    琅千秋沉默了片刻,忽然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下,笑嘻嘻道:“你小子,运气这么好的吗,我们这种人费尽力气,千辛万苦的修炼,一直追求的不老不死的这个目标,竟然在你身上轻轻松松的就实现了,你还不得意吗?”

    许义笑了一下,又道:“琅姑娘,小生方才不是还跟你说吗,我母亲去了的那个院子里,她不是病逝的,她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生的娘亲身体不好,岛上的大夫请了个遍,也治不好我娘的病,连带着生下了我,也是体弱多病。后来有一日,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他看我娘亲可怜,心生怜悯,就给我娘了一块肉,他说吃了那肉,我娘的病不但会好,而且还会不老不死。可我娘啊,她是怎么的一个人啊,那道士走了以后,她哄骗我说那肉就是寻常鱼肉,让我把肉给吃了……她是怕我有一日会像她一样,疾病缠身,在满是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琅千秋听的入神,道:“那个时候你不知道那块肉是鲛人肉,可是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许义冷笑一声,他眼角在烛光下水光盈盈,像是在竭力隐藏着情绪,不想被人发现,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被身体出卖,溃不成军,他低声道:“并不是小生自己发现的,是有鲛人找上门来的!小生家中以前有许多的池塘,都与地下河道相连,有两个鲛人不晓得怎么会只道我娘拿了那道士的肉,竟然顺着地下的河道找上门来。他们引诱我娘亲,将我娘拖去水中,可怜她一个妇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竟生生被那两条鲛人开膛破肚,活活的生吞下去!”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已经逐渐沙哑,却无端让人听出了一种几乎声嘶力竭的哀痛之感。

    “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被我娘藏在房中,我躲在门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就像是凶猛的野兽一样,啃噬我娘的身体。我永远都记得,那个碧绿的水塘被血染成刺目的鲜红色,我娘的尸骸零零碎碎的散落在水中……她临死的时候还在看我,她说让我躲好,不要出去……可饶是一个稍微有点儿人性的,都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身之母遭受噬骨之痛而无动于衷呢?我从房中冲了出去,痛哭流涕的想求他们放过我娘亲,他们却连看都不看我,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