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鞅突如其来的质问,赵无恤微微一愣,随即昂首,只见庙宇的回廊顶端,是几幅内容各异的壁画:

    造父为周穆王御者,带着他跋涉在传说中的流沙之地,至雪山昆仑,采禺支美玉,于天池见西王母之国。最后又千里驰骋,杀到了淮夷之国,灭徐偃王,因功封于赵城,为赵氏。这画的色彩是华丽的,线条是来的东西,的确很有用处,或许这便是天意?无恤是天帝和先祖赐予我赵氏的世子,未来的真将军……”

    就好比那蛰伏三年的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解开了心里的疑问后,赵鞅便引无恤入内,将他成年的消息告知先祖。

    其内的神龛中,供奉着景子赵成的牌位,铜制灯架上的燃烧着无烟的鲸膏,香气扑鼻,也映照得室内灯火通明。

    这里从清晨开始,便完成了“陈服器”的仪式。

    祭祀用的青铜礼器早已擦得金亮,干肉和肉酱盛于笾豆中,铜豆如同后世的碟,上面饰有简洁生动的夔龙纹,首尾相接而身躯卷曲呈s状。

    卿大夫规格的五鼎四簋整齐排放,鼎是牛首螭纹蹄足镬(惑)鼎,其形制颇大,圆口、附耳、束颈、深腹、圜底,兽蹄形三足;鼎上饰夔纹和蟠螭纹,颈饰牛头双身蟠螭纹,彰显青铜时代礼器的古典美和雍容。

    赵鞅让无恤跟着有司在此等待,完成告庙的仪式,他自行出庙门,迎接宾客进来。

    听着脚步声远去,赵无恤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刚才赵鞅瞪着虎目这么一逼问,其实还是有点吓人的。

    “我会代替赵无恤,完成他的愿望,也会做好赵氏子孙的本分,让列祖列宗血食不绝……”他对着宗庙内看不见的赵氏先祖如是说。

    灯烛无风而动,像是在回应无恤。

    三日前,赵鞅在遍请宾客后,就按照礼仪,再次通过占筮的方法,从僚友中选择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担任加冠的正宾,这一仪节称为“筮宾”。冠礼之日,正宾必须到场,否则不能成礼。除此之外,还要特邀一位“赞者”,即协助正宾加冠的助手。

    赵无恤知道正宾和赞宾分别是谁,当他祷告完毕,在有司指引下转身朝南,正好看到赵鞅正迎着那两人入内,在登阶,入堂时分别都要相对一揖。

    赞宾正是无恤的准岳父,宋国大司城乐祁。他在医扁鹊利用赵无恤“细蛊致病说”的原理,选择了一些药物治疗下,渐渐恢复了过来。如今面色红润,咳嗽也少了,恢复了那位敦厚长者的模样,看向赵无恤的目光里,带着欣赏和感激。

    而正宾。则是位无恤不认识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身穿与赵鞅相同的礼服:玄冠映衬着花白的头发。下裳佩熊龙纹的玉组佩,双眼丝毫看不出昏花,宽阔的手掌一看就是常年舞剑挥戈的,上有厚厚的老茧和零星的老年斑。

    赵鞅和乐祁跟在他身后,俨然成了青涩的小辈。

    老者的容貌和谈吐举止,让赵无恤印象深刻,只一个眼神,一句寻常的话语,无恤就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和压力。

    “这便是今日的将冠者?真是虎父无犬子矣!”

    这一天。也就是晋侯午九年冬至日,赵无恤终于和笼罩了晋国、笼罩了赵氏数年的庞大阴影,晋国执政范鞅见了面。

    仿佛命运般,范鞅,在随即的卜筮中被选为今日的正宾,将为赵无恤行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