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会原本也是个新绛轻侠,晋卿赵鞅好养士,他便靠着一手三十步内十发九中的飞戟入选家臣行列,攒了几年资历,渐渐得以侍奉赵鞅车后,但仍不显眼。

    直到在羊肠坂上一番“罢推车”的强谏后,赵鞅才渐渐不把他当匹夫看待。先提拔为亲卫两司马,多次随同赵鞅出征立功,又为卒长,最后还把他留在了濮北,让他做赵无恤的臣子。

    虽然虎会平日里大大咧咧,与田贲、穆夏等赵无恤的武卒老班底关系不错,但内心里还是有分寸。他知道自己虽然在赵氏军中爵位和资历较高,可到了赵无恤这里,依然算个新人,被提拔为廪丘邑司马已经是莫大的恩宠了。

    谁料,今日赵无恤却突然唤他来此,到场的除了虎会外,竟然只有无恤的谋主张孟谈,这让他有些诚惶诚恐,因为廪丘的一把手,邑宰计侨都不得参与此次密谈。

    “虎司马不必多虑,常言道鸡司夜,狸捕鼠,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计邑宰专管政务,因为不涉及后续事项,所以就不必参与了,而虎司马却有任务与此相关,故而召你前来,请坐罢。”

    倒是赵无恤看出了虎会面色如常下的忐忑,便如此劝慰他。

    于是乎,在廪丘城的邑寺厅堂内,忽闪忽明的青铜灯架下,三个人影虚席而坐,声音低沉,正聚在一起谋划着什么。

    “这是阳虎让封凛带来的话。”赵无恤将盛放简牍的漆盘推了过去。

    “冬十月初四,将于社庙祭祀鲁国先公而祈之?”白衣缁布冠的张孟谈风尘仆仆,在接到赵无恤的消息后立刻从甄邑赶到了廪丘,他看着简牍上的小字,露出了微笑。

    “这是请帖么?”虎会问道。

    “这不仅是请帖,还是给大夫的动手信号。也是鲁城大乱的日期……”张孟谈语气斩钉截铁,对此确定无疑。

    闻言后虎会面色微变,他虽然对赵无恤势力在鲁国的处境有所了解。却仅仅知道了大概。何况他专职武事,对那些阴谋暗算和纵横睥睨不擅长。如今方知此事,只觉得整个鲁国似乎都要风云色变了!

    的确,近几个月来,从种种迹象来看,阳虎等人取代三桓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两大势力之间的矛盾渐渐浮于表面。

    一方面是以孟氏为首的三桓不甘于被阳虎架空,开始拼死反击,拉拢赵无恤希望得到晋国赵氏方面的庇护。而阳虎也已经准备好了对三桓的火拼。拉拢赵无恤入伙以求晋国赵氏到时候对既定事实的承认。

    赵无恤摊开了地图,目视上面的城邑和道路:“我已经询问过子华,按照鲁国以往的礼俗,冬季十月初一,依即位的先后次序祭祀先公并且献上飨食祈祷。初二日,在僖公庙里举行大规模祭祀;初三日,会在在蒲圃这个地方设享礼招待公卿大夫,届时三桓、以及许多大夫都会到场,可谓是鲁国卿大夫最集中的一次盛会。”

    张孟谈指着位于鲁国附近的小苑蒲圃道:“既然如此,若是孟谈猜测不错的话。阳虎可能会在初三那天在此动手!”

    “应该是这样,阳虎虽然兵力充足,却没有得到国人支持。对这次行动有些不自信,所以邀我入鲁城‘做个见证’,若是能带兵最好不过。有趣的是,孟氏也让子服何发来了请帖,邀我那一天去赴会。”

    虎会在震惊之后,也开始了思考,他又问道:“三桓已经察觉危险了么?”

    无恤道:“从我与子服何的书信来往上看,孟氏的家司马有所猜忌,但不能确定具体日期。他们兵力不足,到时候除非发动国人。否则处于劣势,所以邀我入鲁城。还特别嘱咐带上兵卒。一来可以借助子服何在孟氏面前夸赞过的赵氏武卒强兵,二来让阳虎欲投鼠而惧器,不敢贸然动手。”

    虎会掐指一算道:“现在是九月下旬,距离十月之交只有不到一旬时间了,集结兵卒日夜兼行,或许还能赶上这场盛会,那大夫是要去,还是不去?”

    赵无恤举起酒壶,为在座众人各倒了一盏新酿的淡薄鲁酒,然后举到鼻下细细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