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事自家清楚,宋公已死的消息昨日刚从城内传出,让向巢越焦虑。

    向氏在内战里已经实力大损,若不能立刻进入商丘,参与瓜分宋国朝堂的群鸦盛宴,必然会被乐氏、皇氏两家把膏腴的职位霸占殆尽,到那时,向氏在中枢就彻底边缘化了!

    所以必须劝夫差留在商丘城外,哪怕没办法立即入城,也要拖着不让唯一的新君人选公孙纠进去,只要君位空悬,就还有生变的希望,否则一切都晚了。

    所幸夫差比向巢预料中的还要蛮横霸道,原本按照中原的规矩,遇上国君之丧,即便是交战的两国也要立即停战以示哀悼。夫差倒好,对此视若未闻,直接堵在人都城门口了,毕竟吴国人一直有乘丧伐吊的恶习。

    谁料城内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九十九牢!?亘古未闻啊!

    却听向魋说道:“太子见到礼单,先是不以为意,然后便询问身边的御者邢敖,在中原,这九十九牢大概是什么规格,邢敖说这是宋国能拿出的最高礼遇了。于是太子大喜,他连连称善,接纳了礼物,并厚待使者”

    “怎么会这样!不行,我得去看看。”向巢脸色铁青,连忙让弟弟带路,兄弟两人离开蒙门,朝夫差所在的扬门赶去。

    驱车狂奔数里,等向氏兄弟赶到扬门时,却看到了让他们惊愕的一幕:从商丘南边各门处,用大陶鼎盛放的太牢依次送出,集中运到此处,远远就能闻到肉香扑鼻。此外还有犒军的米百筐,醯醢百瓮,吴国人喜滋滋地享受着这些礼物,原本杀气腾腾的围门阵势完全没了。

    向巢连忙直奔夫差大营,进去一看,却见夫差身穿舒适的华服裘袍,有些激动地在里面走来走去。

    虽然行军在外。可夫差却一点没有耽误享受,柔软豹皮垫在地上,进入宋国后搜刮来的瓷器、漆器摆设在帐内,有美丽的女子暖床伺候。更有调和味道的庖厨为他烹饪吴地口味的食物。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夫差不知道这句话,但这句话的确是他理想生活的写照。

    赵无恤投其所好,以宋国公室名义送来的礼物。彻底把眼界还不够高,意志还不够强的夫差砸晕了。

    向巢进来时,夫差正满面潮红,兴奋劲尚未褪去,他一边低头看着礼单,一边不住地念叨道:“九十九牢当年叔祖父季札访宋、鲁,受的不过时五牢之礼,九十九牢,宋国人真是看得起我夫差!”

    嘴似抹了蜜的邢敖在旁边用吴语迅地说着话:“连天子也不过受九牢之礼,如今看来。太子的尊贵足以顶十一个周天子了。且九九乃数之至大者,古往今来没有能与太子比肩的英豪,太子只比天帝低一点点而已。”

    “休得乱说,这礼遇是给我背后的吴国,是给父王的!”夫差虽然笑骂着斥责,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心情好极了,都快上天了!

    邢敖一面说着奉承话,一边暗暗吐舌头,宋国人这次的礼物可算是撞到太子夫差心坎里了。与他渴望被人吹捧、臣服的心态完全契合,以至于都忘了本来的目的。

    向巢好容易逮到一个说话的空隙,上前讷讷地说道:“太子”

    夫差虎目朝向巢瞥了一眼:“你来的正好,去集结兵卒。准备拔营。”

    向巢愕然:“拔营!?”

    “没错,宋国公室待我以礼,我不能还之以怨,这礼单里说的有道理,宋公刚刚过世,吾等不宜在此时入城。他们允诺等宋公丧葬布置完毕后,便邀我与汝等进城凭吊。”

    “这是赵无恤和乐氏的阴谋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