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为兄弟?”

    魏驹和韩虎面面相觑,对赵无恤这个提议有些吃惊。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赵无恤颂了半首《常棣》,又道:“我与子腾,子寅已经是莫逆之交的朋友了,今夜不是常叹息说可惜不能为血亲兄弟么?既如此,何不结拜为异氏兄弟?”

    春秋之世,诸侯之间以歃血、赌咒为兄弟之国常有,但个人之间结拜为异氏兄弟却不常有,见韩魏二人有些疑虑,无恤解释道:“这是楚吴之地的一种习俗,南方风俗率朴,与人交有礼,则封之以土坛,祭之以鸡犬,结拜为兄弟。当年楚庄王求贤时便下令说,有能入谏者,吾将与为兄弟。无恤不才,常羡慕楚庄王的气度,今日也想效仿一二!”

    “能与子泰为兄弟,固所愿也!”

    韩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赵无恤这是想与他们达成个人的结盟,从而拉近赵魏韩三家的关系!

    他们韩氏本就与赵氏相互扶助,而且和赵氏有共同的敌人:当年韩宣子执政时,因为性格和理念的差别,便与霸道的中行穆子有过多次正面冲突,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这样的恩怨自然要被子孙继承下来,现在韩氏三代人和中行氏父子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在领地瓜分上多有龌龊。

    为了与强大的中行对抗,他们自然要向同样与中行有怨的赵氏靠拢了。

    本来韩氏还为女婿加侄儿的赵伯鲁在继嗣上落于下风而遗憾,担心赵无恤上位后会影响赵韩联盟,如今无恤提议约为兄弟,却是瞌睡时正送来了枕头,正合韩虎心意!

    反正赵氏和韩氏一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荣辱与共,所以韩虎第一个抚掌允诺,还反过来帮赵无恤劝起犹豫不决的魏驹来。

    别看韩虎平日含蓄内敛,实则口才了得。他突然叹息了一声道:“当年我年纪尚小,并不知道一些六卿间的陈年恩怨,如今方知其中详情。”

    他将目光转向魏驹:“对于魏氏的遭遇,我一直觉得不忿。栾盈之乱,魏献子被范鞅蹬车用一把匕首劫持,逼迫魏氏反戈反攻栾盈,虽然事后魏氏得到了曲沃,但魏献子一直对范、中行的作为不满。等到祁、羊舌二大夫灭族时。执政的魏献子将其县邑分给了知、赵、韩、乐等几家,唯独没给范、中行,范鞅、中行寅因此而生怨。”

    “到了魏献子去世,范鞅执政,他竟借口魏献子在履行公务期间私自外出玩乐,卒于打猎的途中,是对君命的亵渎,于是让人撤去魏献子的柏木椁,降格下葬……这,这真是奇耻大辱啊!晋人事死如生。晋国的卿们死后都要统一葬在九原,这样一来,晋国历代先臣如果在地下相聚,魏献子有何颜面对国家的先任执政,有何颜面对魏氏的历代先人!?”

    等韩虎说完后,魏驹本来还算淡漠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这是魏氏的旧伤疤。

    如今晋国六卿关系极其微妙,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所以家族一直在知、赵二卿间摇摆的魏驹不能不谨慎。

    可正如韩虎所言,对于范、中行。他们三人的确是同仇敌忾的!

    几番权衡利弊后,他打定了主意:“不错,范氏之于魏氏,有辱我曾祖的深仇大恨。虽九世亦要报偿,何况如今才三世!我与子泰、子寅性情相投,又有共同的敌人,今日就借这片桃园,与二子结拜……”说完后他才想起还有个乐符离,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有符离……”

    “岂敢与三位比肩,我做个见证人即可。”

    乐符离大智若狂,心里自有分寸,笑着婉拒了三人的邀请。这是卿子们的游戏,而且还涉及到三大卿族的联盟,不是他这个仅有一师之兵的区区铜鞮大夫能参与的,张孟谈早年离晋前,就教过他明哲保身之法。

    于是乘着夜色,在这桃花绚烂的园林,在乐符离主持下,赵魏韩三人举酒结义,对天地鬼神盟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