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冉耕接过话茬:“附近的犁乡也是如此,乡民躲进哨楼里反抗,齐人便寻来柴火,将他们活活烧死在里面。有人开门冲出火场逃走,他们便开弓射杀,连怀抱婴孩的女子也不放过……廪丘人五年前也归齐国管,言语相同,习俗也没什么不同,可那些齐兵却不管不顾,四处抢掠、杀人,唉……”

    他抬头盯着赵无恤:“就像,就像是在报复……“

    “报复我当年破廪丘,报复廪丘人自认为是赵氏之民,不把自己当齐国人么?亦或是报复几年前的雪原之战,我把齐人的许多父兄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赵无恤的怒意在积蓄,他冷声问道:”攻击廪丘的齐将是谁?“

    “是齐国公子阳生,还有个叫闾丘明的乡良人。”

    “阳生……”赵无恤冷冷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确有可能这么做,此人曾被我俘虏,在晋国做了几年人质,去岁才被知伯放归,他这么做,恐怕是因怒兴兵,杀我治下之民,以报复被俘之耻罢。”

    赵无恤拉住一辆经过的战车,也不管上面的甲士又惊又喜,直接登上去,居高临下对那些来迎接、诉苦的廪丘人说道:“齐人过境,残害我百姓,此作为好比杀我子女,无恤来迟一步,愧对廪丘父老,当为汝等做主,报仇,若不然,便如此发!”

    话音刚末,干将剑动,一缕黑发落地,头发虽轻如鸿毛,但在廪丘人眼中,这意义却重于泰山!

    ……

    在廪丘,赵无恤割掉了一缕头发,却和上一次他让张孟谈在这座城焚券市义一样,引得满城震惊之余,也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情。当日就有无数廪丘城内的青壮振臂而呼,愿意参军去找齐军报仇。

    “吾等平日也跟随邑司马、亭长训练过数次,愿为主君效犬马之劳!”

    赵无恤当然不可能等待他们,只是让人给他们发放武器,按照乡党什伍,与抽调的廪丘守卒编入后军中,也凑了千余人。

    随后,赵军继续往东行进,赵无恤心中忧虑,廪丘都被祸害成这般摸样,更往东的地区又会如何呢?

    如此想着,从赵无恤到鲁国籍贯的普通士卒,都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出所料,就赵无恤所见,许多地区都被糟践得不成样子,他们经过的许多乡里都空荡无人、废墟一片,不管农田、乡邑、里闾、亭舍都是同样下场。

    他们像一群蝗虫般摧残鲁地,甚至闲极无聊放火焚毁当地人赖以为生的田地和桑树林。好在时值仲夏桑树叶子尚青,而且最近下过雨,因此火势没有扩散出去。

    一路看过去,赵无恤的心在滴血。

    甄、廪丘等地,是他控制的第一片领地,无恤在这片土地上尝试更易制度,几年间亲自跑了许多地方,倾注了大量心血,但齐军却疯狂地想将此地变为焦土。

    他们无法征服鲁地,就想将这里的兴旺毁掉,毕竟齐与鲁交战了百年,怨恨也积攒了百年,赵无恤入鲁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雪原大战,近万齐人丧命,临淄满城素缟,齐人再来时疯狂报复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据冉耕描述,国夏部军纪尚可,齐军公子阳生部才是罪魁祸首。在赵无恤破帝丘的消息传来后,国夏部开始全部撤离西鲁,他让阳生负责后军,于是公子阳生便能下达命令,让齐军任意劫掠,不论财货、牲口还是女人,喜欢的就抢,不中意的就烧……

    “我会让国夏和阳生后悔的。”赵无恤沉默地说了这么一句后,默然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