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周春秋时期,战争是贵族的社交游戏,正式作战前,必先使勇力之士犯敌阵,称之为致师。

    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也,也就是乘车挑战,这个传统慢慢消弭,后来越传越歪,就变成了小说里的战前斗将单挑……

    赵无恤看了看远处驶来的那辆轻车,朝司马耕望了一眼,笑问道:“子牛不是说郑人好诡诈战法么,怎么今日却转了性,也玩起轻车致师这种把戏了?”

    司马耕仔细辨认着轻车上的旗帜,说道:“来致师的不是郑人,而是卫人……”

    “卫人?”

    赵无恤一瞧,旗帜鲜明,果然如此,拉车的驷马都是清一色的漂亮白马,轮子扬起尘土,绕着漂亮的弧线朝这边驶来。

    致师的最基本功能,就是鼓舞军心,打击敌人士气,所以致师的人喜欢玩一些花活来挑衅对方。

    比方说:御者要让奔马疾驰而使旌旗斜倒,迫近敌营到百步之内,然后回来,这是最基本的程度,做不到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致师。稍困难一些的,是要求车左开弓右射人,左射马,用利箭击退对方追兵。地狱级难度的,莫过于致师的马车径自冲入敌营,杀死敌人割取左耳、抓住俘虏,然后再回来你瞧我们一辆车的勇士就能在你们军营内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这仗都不用打你们就输了,还是快快投降吧。

    眼下,那辆致师的轻车胆子不大,只满足于完成简单难度,他们到了百余步的距离便停滞不前,只是来回奔跑,朝这边大喊着挑衅的话。

    叫骂之人身材修长高大,穿一套火红色的漆甲,声音浑厚而富有磁性,想来是个模样不差的中年男子。司马耕辨认了片刻,便道出了那人的真实身份。

    “似是公子朝。”

    赵无恤冷笑:“是他就对了。”

    公子朝叫骂的话,或是谴责司城乐氏、向氏是宋国叛贼,或是责骂赵无恤僭越干涉他国之政。还觊觎卫国将要迎娶的公女南子,作荒谬的不谐之诗魅惑公女,妄图秽乱宫廷,却被公子朝一眼看破,只好滚出了宋国。如今卷土重来……

    总之,宋国政变的罪过竟被推到了赵无恤头上,一口咬定是他和晋国的诡计。

    被赵无恤指定为新侍卫长的漆万怒了,宋国人对公子朝这个跑到外国去当卫侯男宠,又喜欢染指贵族妻女的公子十分不齿,民间私下将他称之为”艾豭“,原意为配种的老公猪,又指面首或渔色之徒。

    漆万愤愤地说道:“司寇,仆臣敢请为车右,蹬车去将宋朝擒拿!”

    赵无恤却不以为然。比起即将面对的对手,公子朝这种跳梁小丑算个屁?

    他淡淡地说道:“色厉内荏的青蝇而已,何必以大盾去拍,用马尾做的拂尘轻轻一扫即可……”

    ……

    公子朝是宋平公的遗腹子,他形貌昳丽,还是个极其自恋,爱出风头的人。在帝丘每日上朝前,他都得花半个时辰整理朝服衣冠,窥视铜鉴,看自己是不是够美。

    然后他还得花半个时辰询问妻妾:“我孰与城北弥子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