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3年)十月中旬的时候,虞喜终于回来了!

    虞喜九月上旬从太原郡马邑出发,出楼烦而至东胡,收服屠何部,又带着他们南下攻略代北,配合穆夏完成了对代王的夹击,实现了先前的大迂回计划。

    这之后,穆夏留下来占领代城以及各个城邑,虞喜则继续帅千骑东征西讨,追击逃虏,一直追到了桑干河下游,燕山南麓,代国与燕国交界的地方。据赵无恤估计,大概已经进入后世北京市密云区了,不过那里还不是天子脚下,反倒荒凉得不成样子……

    这一个多月里,众骑兵吃着简单烹制的兽肉和硬的能磕掉牙齿的干肉,喝着黏稠的羊奶浆酪,纵马百里长途奔驰,看他们单手牵缰自如控马前行的架势,这趟下来,骑术也着实有所长进,虽然马儿累死累瘦了不少。

    这一趟出击的战果卓著,他们收复大小部落十余,捕首虏千余,畜数上万!代国彻底沦落在赵骑的马蹄之下。

    这时候已到了初冬时节,气候越发寒冷下去,草原上遍覆的草木枯黄凋零。千余人的骑从大军骑乘着数量更多的战马,驱赶着无边无际的牛羊牲畜,沿着数十条踩踏出的道路齐头并进。数十面旌旗迎风招展,仿佛张开了帆的船队在黄色的海洋上破浪而行,场面蔚为壮观。

    至于那些个胆敢违抗、逃避赵军,想要跑到草原上的部族,则成了俘虏,苦着脸跟在马匹之后,他们很可能会被赵无恤分配给此战有功的兵卒作为奴隶。其中几个酋长更是被杀鸡儆猴,他们的脖颈和手腕绑着绳子,绳子很长,一直系到赵氏骑兵的辔头上。骑兵一边骑,他们一边跟着跑双脚,步履踉跄,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但前提是他们能跟上,并承受住冬日的暴晒,一旦落后,便是乱马踏过来……

    赵无恤没有像与齐国,与知氏作战时一样要赵军注意对平民的军纪,因为这是一次**裸的征服,是民族将统治强行施加到另一个民族头顶靠的是铁与血,而不是儒生想象中”怀德徕远,四夷宾服“就能达成的。

    赵上卿在代城之外迎接了虞喜一行,在虞喜下拜献上俘虏和一眼望不到边的牲畜后,赵无恤将他扶了起来,赞道:”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穆夏与你都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人,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谁能料到一个小小马厩里,会出两位猛将呢?“

    “我算了算,你前后奔袭千余里,斩虏首近千级,代地望风而降,五日六百,十日一千,如此疾速,真乃吾之飞将军!”

    “飞将军!”

    一时间,众人皆欢呼不已,虞喜“飞将军”之名,顿时传遍了赵军,也传遍了代地……

    ……

    “此番大战,代子聚集了近万人,精锐全部上阵设下埋伏,意图以以逸待劳之势重创我军。但结果,却是代人被杀得大败,代子被俘身死,代城陷落,一些部落亡命而走,在遭到虞都尉追击后部众十不存一……在小人看来,对于信奉强者为尊的草原之民来说,这一场大战已经足够了,如今见大势已定,又有屠何等部抢先效忠,代地的其他部族都忙于清点部族资财、整编青壮队伍,准备向上卿俯首称臣。”

    赵无恤和虞喜使出来的是大棒,猗顿则负责去各部落扔胡萝卜,他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各势力情况,加上有赵军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做起来事半功倍。很快,在猗顿的说服下,代地有名头的部落,其君长都亲自来代城,向赵无恤表示臣服。

    “代地确定无疑地迎来了自己的新共主,那就是赵氏,但接下来的问题在于……上卿打算如何治代?”

    见猗顿说了一半打住,赵无恤知道他肯定有想法,便鼓励道:“若论对代地、草原的熟悉,没有人能比得过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唯……”猗顿便将去年和虞喜讨论“以夏变夷“又说了一遍,只是把依靠贸易慢慢改变代国,变成了赵氏主导这里加速华化。

    “代城一带的气候作物,其实与太原、东阳并无差异,顶多稍微冷一些。虽然戎狄杂处,但也渐渐有城郭农耕,只要每年移部分人口过来定居,便能牢牢扎下根来,加以经营,便是一处地气丰暖,岁收恒裕,居民繁庶,商贾辏集的富庶都邑。”

    “此外,各部落仰慕晋地风物,不如让臣加大对他们的贸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旦戎狄君长习惯住宫室,吃米面,穿丝麻绸缎,便再也没办法回到食酪浆、茹毛饮血的日子去了。再挑选各部落君长的儿子去太原,去邺城居住学习,渐染华俗,一两代人后,戎狄皆将化为诸夏矣!”

    “说得好。”赵无恤对猗顿再度刮目相看,这个奸商的眼光,竟不亚于他的封疆大吏们,就在这时候中原人普遍存在”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此疆彼界的意识中时,猗顿却敏感地看到了,不同民族间的差距,很大程度上是生活方式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