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总管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沉得能滴水的面色,他要是不说,成总管还以为他是去砸场子的呢。

    然而等他们跟在小内侍身后进入勤谨殿时,桓羿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一样了。

    “皇兄!”他才迈过门槛,远远地看见桓衍,就直接跪了下去,拜倒在当地,“皇兄,臣弟来给您请罪!”

    乍然受此大礼,便是桓衍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非但没有那种桓羿终于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快感,反而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于是本来正端坐在御案之后,准备摆摆架子的桓衍,立刻就站了起来,几步走上前来,亲手将桓羿扶起,语气柔和却带着斥责地道,“早说过你身子不好,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亲兄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朕难道还会当真怪罪你吗?”

    桓羿却没有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只是直起身,按着桓衍的肩膀道,“皇兄自然不会怪罪,可越是如此,臣弟心中就越是惭愧不安,所以一得了消息,就立刻前来向皇兄请罪。”

    “起来说话。”桓衍手上用力,一面故意板起脸,“你若再这般,朕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要知道桓羿来之前,他正在跟几位宰执商议政事。如今他们虽然是避到了偏殿,但毕竟还在宫中,要是看到桓羿这般作态,还以为皇帝如何亏待这个亲弟弟呢!

    这回桓羿终于不再坚持,扶着桓衍的胳膊站起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失落。他生得芝兰玉树一般,这两个月身子调养得好了许多,褪去了那种轮廓过于尖锐带来的凌厉,脸色也恢复了几许红润,做出这样的表情来,实在堪怜。

    “好了。”桓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坐下,慢慢道来。”

    一面令内侍上座。

    桓羿顺从地坐下,神色哀伤地环顾四周,轻声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每每闯了祸,被父皇罚跪,皇兄必定都要在一旁陪我一同受罚。”他指着地上的某块石板,“咱们当时就是跪在那里吧?”

    桓衍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强笑道,“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了?”

    “只是这两日总梦见从前的事,有些感伤罢了。”桓羿淡淡地笑了笑,面带怀念地道,“我记得有一回,北蛮部前来朝贡,听说还送了个公主来。我得知此事,便爬到殿前的围墙上,想看看北蛮公主长什么样子,谁知从墙上栽下来,引得北蛮使臣嗤笑不已,讥笑我们中原的皇子上不得台面。后来是皇兄与北蛮勇士比武胜出,才洗刷了这个耻辱。”

    桓衍听他提起此事,心情也十分复杂。

    那一年他十八岁,虽然已经成年,身体却算不得强健。那时候桓羿还很小,根本不明白北蛮武士意味着什么,只一个劲儿起哄,可他却清楚得很。

    但是,桓衍没有选择。那一场比试,北蛮武士想着羞辱中原皇子,可他却是去搏命的!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维护的不是桓羿的面子,而是自己的利益。就是从那一次之后,他终于不再只是九皇子身边的影子了。父皇看到了他,朝臣看到了他,就连那些原本当他是透明人的兄弟们,也都开始正视他。

    他终于活得像个皇子,而不是九皇子身边不伦不类的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