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正在吃早饭。

    昨天因为怄气她早早就睡下了,又要面子不肯让厨娘半夜送东西过来,结果天还没亮就饿的不行。一大早实在受不了,一边坐在桌边用着红枣银耳汤,一边恨恨地想着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那个孽障的。

    谁家的父母有自己这样到处伏低做小地尽心?

    原本铺得好好的路只要这小子过去露个面应个卯就成了。

    瞎子都知道那不过走个过场。

    前人拼命余荫后人,得来的功名或许有些水分,可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谁知道那小子犯轴性清高根本不领情,非要凭真本事去参加什么武举试?

    武将是那么好当的吗?

    受人轻视不说,一个不好就会枉送了性命。哪里有那些文进士体面清贵,没瞧见那些翰林走出去时个个高人一等?

    周家已经有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殒在里头,对皇家尽的忠已经够够的了。

    她不想周秉成为第三个,不想再感受一次撕心裂肺的痛。

    林夫人肚子虽然饿的不行,但心里还是堵得慌。

    熬得香浓醇厚的银耳汤只用了小半碗就搁下了。正觉得头疼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忽然奇怪的空了一下,几个服侍的丫头婆子齐齐抬头向外张望。

    百吉纹的织锦帘子被高高撩起,一个身穿六品武官服的青年正静静站在门口。

    那人一身靛蓝圆领通肩袍,袖口臂肘下摆处都绣了细密繁复的纹路,劲瘦挺拔的腰身系了一条掌宽的黑色牛革带。熨烫工整的贴里领子露出一指粗的雪白边缘,整个人显得干净而矜持。

    恰在这时不知哪里吹来的一股风,拂起青年身上曳撒的宽摆。掺了细细银线的青绿衣料上皱褶光华流动,内敛端肃的人就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气韵。

    因为天色还早偏厅里掌了灯。

    青年薄唇微抿几成直线,过于浓郁的眼睫就在脸颊上投下几道清冷的阴影。

    几个丫头虽然见惯了这位主子的好相貌,却还是脸红耳赤的退在一边。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么好看的人却忽地有了一双阴郁沉邃的黑眸,偶尔瞥过一眼竟然锐利如钢刀。

    林夫人也是胸口一窒。

    对着这样有些许陌生的儿子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原先的理直气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嘟嘟囔囔地埋怨。

    “你自个儿的主意正,我是管不了你了。只是如今的锦衣卫正指挥使不怎么管事,北镇抚司都指挥佥事冯顺是冯太后亲亲的娘家侄子,那就是一个无法无天心狠手辣的主儿,有时候连皇上的面子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