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潮湿泥泞,一路走过,尽是枝叶落花与泥水混合在一起,残败凄凉。

    庄园门是木门,虽是崭新的,闭合处却被碰撞得坑坑洼洼,还带着深深的刮痕,地面上散落着依旧带着潮湿的泥土,印在上面,是一个个的脚印。王家被阴沉的气息所笼罩,一夜大雨,进门之后平日里修剪得平整的观赏草木,虽然被冲刷得焕然一新,却也蔫蔫地,犹如被人带去了精气神,与之对应的,在小心翼翼地打扫卫生的奴婢们也都没了言语,与以往的笑声言谈截然相反,不过在看到王凝之从正门走进来的时候,还是带着期盼与尊敬,打着招呼。

    “二郎,你回来啦?”

    “回来就好啊……”

    ……王凝之拖着疲惫的身体,对打招呼的下人笑笑,随意答了几句,询问一下他们的情况,同时向前走去,穿过几个庭院,进了王羲之的小院,这边似乎才消停,没有多少人,下人们见他进来了,急忙将他引到房间里,里面郗璿睡在软塌上,眼角还有泪痕,王羲之沉默地站在窗前,身体似乎有些佝偻,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

    “父亲。”犹豫片刻,王凝之叫道,见王羲之转过身,这才问道,“我回来了。”

    王羲之脸上有了些表情,聚焦在王凝之脸上,似乎有些欣慰,冲着他摆摆手,在王凝之凑过来之后问道:“辛苦你了,二郎。”他的目光绕着王凝之打量了片刻:“没受伤吧?”

    “没有受伤。”王凝之摇摇头,“许慎死了。”

    “死了……”王羲之一怔,看着王凝之手上干涸的血迹,“怎么死的,不会是?”

    “手上是他的血……父亲无须在意,我们赶去之时,依旧是黑夜,场面混乱不堪,刀剑无眼,谁死谁伤都无法确保安全。”王凝之安慰道,“许慎死了,普祥真人被抓,许恒也跑不了,凡是与我大兄……有关之人,一个不留,皆会考虑到。”

    “二郎,亦可独当一面了……”王羲之叹了口气,“今天要请来法师给大郎作法,尽快下葬,你大兄膝下无子,堂兄弟虽有长子,却无法过继,可怜你长嫂,日.后生活怕是多有不易……”

    王凝之点头:“等我有了孩儿,便过继给嫂子,父亲不要为难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重好身体。”

    “你也是,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安葬你大兄之事,还需要你多操心。”

    “是。”

    ……

    二房。

    “郎君回来了。”在外指挥人清扫庭院的环儿见到王凝之回来,急忙叫了一句,迎上去,看着王凝之疲惫的脸色,以及身上沾染的大片大片血红,鼻子一酸,眼泪就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谢道韫从房中走出来,与身后的青娥一样,身上擦着药膏、缠着绷带,只是伤得不多,不像青娥一样行动困难罢了,她出来之后急忙过来搀扶住王凝之,回头对奴婢们吩咐道:“去烧热水,让郭十四温一温米粥。”

    奴婢们应声而去,她才看着王凝之,伸出手将他脸上的一块泥痕擦下来,眼睛有些红润,却没有问东问西,一言不语地搀扶着王凝之回房,让他坐在软榻上,帮他褪去外衣、鞋子,用手绢沾些环儿打来的水,擦拭王凝之脸上的划痕与污浊。

    王凝之仿佛植物人一般任由妻子伺候自己,一直紧绷的身体在妻子柔软的小手按摩下,缓缓放松,他略微抬起头,向上看着,不让汇聚在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来。

    他突然伸出手,将谢道韫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身体一僵,然后瞬间放松,软软地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却尽量不压着他。